“時間已經來到這一地步了嗎?”
當黃金般的九月到來後,
已經三十九歲的劉賀開始生病,並且再起不能了。
雖然他的身體沒有多餘的病痛,
但失去力氣的手腳,還有日益降低的胃口,都在告訴他某樣東西的降臨。
“好可惜啊,我還沒有過四十歲生日呢!”
他躺在床榻上,發出輕輕的歎息。
旁邊正在給自己剝橘子吃的何博就說,“能熬到這個歲數,對你這先天不足的身體來說,已經很給力了!”
哪怕不像原本的軌跡那般,
經曆登位、被廢、被移封、被監管等一係列的事情,
可一直待在昌邑這邊的劉賀,還是沒能抗過血脈中,那來自祖先遺傳的玩意兒。
他到底是不行了。
“可我還想著能不能變聰明點呢!”
劉賀哀歎著說道:“古人不是說過,‘四十不惑’嗎?”
“萬一我過了四十歲,就一下子聰慧過人,才智超群呢?”
何博趕緊勸慰他,“彆瞎想。”
“你可沒有活在夢裡!”
“哼!”
劉賀氣的捶榻罵他,“我都快死了,還不多說兩句好話!”
“想聽好話?”
“那我幫你把充國叫來吧。”
雖然這位王世子從小跟自己的父親吵吵鬨鬨的,
但當他逐漸長成,並意識到“生死”意味著什麼時,總算顯露出了孝順的模樣。
在劉賀躺下後,
他時常過來侍奉父親,並親自為他喂服湯藥。
即便劉賀多次懷疑這兒子是在趁機折磨自己:
“湯藥苦得要死,他竟然一勺一勺的喂我喝!”
“說什麼藥性犯衝,還不準我喝蜜水!”
“簡直就是用心險惡!”
及至最近,
也許是意識到了什麼,劉充國時常跪趴在父親的身邊哭泣,還把自己自幼珍藏的各種玩具拿出來,企圖用它們來引誘貪玩的父親,再次煥發活力。
但很可惜,
劉賀是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他甚至還擔心繼承了自己血脈,身體同樣不是很健壯的長子,會因為天天哀嚎而變成新的病患,從而限製了他來看望自己的次數。
因此眼下,
劉充國不在這裡。
“算了,他哭起來真是太鬨心了!”
劉賀被何博成功威脅到了,撇著嘴不再跟他鬨騰。
他安靜的閉上眼,躺在床上,呼吸慢慢變得輕微。
沒有什麼痛苦,
他再次毫無準備的睡了過去。
何博吃完了橘子,看了眼劉賀,便也散去了身形。
而當昌邑王再次醒來時,
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很好,想來是睡飽了。
於是,
劉賀找來自己的一大堆兒女跟妻妾,開始吩咐後事。
“要多陪葬點錢。”
“我死後也要到處耍呢,不可以沒有錢財傍身。”
“還可以多裝點書冊。”
“太多人跟我念叨過讀書的好處,可惜我活到現在,沒能親身驗證一下他的話,想來隻能等到死後,再去努力學習了。”
“還有啊……”
他看向旁邊正癟著嘴巴,一副“十分悲傷但一定要忍住”的長子。
“你那些玩具實在是太多了,不如分我一點吧,讓我這個父親即便在地下,也能分享你的快樂。”
劉充國聽了,最終還是沒忍住,撲到了父親身上,發出哀嚎。
劉賀用最後的力氣推開他。
“哭的難聽死了!”
“不要把涕淚都沾在我身上!”
於是,
劉充國捏著父親床單的一角,給自己擦起了臉。
劉賀合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想再看,也不想再聽了。
他的兒女妻妾們見狀,紛紛抬起袖子,哽咽的落淚。
……
當昌邑王的死訊傳到長安時,
皇帝才從繁雜的政務中掙脫出來。
他揉著自己疲憊的眉間,手指擦過鬢角愈發堆積的白發,有些感慨:
“那個不著調的宗王,就這樣去世了嗎?”
竟然會囑咐後人,陪葬一大堆典籍文章?
嗬!
生前都不努力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