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餘歎了口氣,眼神歉意的看向孫建中。
她雖然知道,孫建中說的才是對的,可她在二線,士衣農才是她的領導,他們是一個團體。
早早就定好了鋤奸趙軒的計劃,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趙軒的行蹤,確實是鏟除趙軒這個禍害才是最優解。
至於更換聯絡暗號這些事情,王淑餘隻能暗中操作了。
以她在二線的地位,想要更改這些,沒多少難度,隻要她提出來,下麵的同誌都會認為是士衣農同意的。
“孫叔,我送你出去吧。”
孫建中一甩袖子,扭頭就朝著密室入口走去。
王淑餘看了眼再次抓起電話的士衣農,微微歎了口氣後趕忙朝著孫建中追了過去。
離開密室後,孫建中看著跟在自己身邊,滿眼抱歉的看著自己的王淑餘歎道:
“唉,淑餘,我說的事情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我那邊還有事就先走了,注意安全!”
“好的孫叔,麻煩你了,我替管家跟您說聲抱歉,他平時不這樣的。”
孫建中哼笑一聲,平時不這樣,麵對自己的時候就這樣,他早就摸準士衣農的性子了。
當初組織上為什麼選擇讓他作為魔都地下黨的負責人,將成熟的情報網交到孫建中手裡,就是因為考慮到士衣農的性格缺陷。
不過士衣農的信仰無比堅定,這一點,孫建中還是清楚的。
虹口,憲兵司令部,井田浩二得知特高課掌握了一條地下黨的交通線,立馬就派出佐藤賀,帶著青木純子以及一批憲兵招待前來的趙軒和山雄一夫。
憲兵司令部情報處會議室內,佐藤賀滿臉笑容的看著趙軒:
“趙桑,根據你們提供的情報,純子已經安排人下去執行了,相信很快,咱們就能揪住地下黨這條交通線的尾巴。”
坐在佐藤賀身邊的宋榕微笑著接過話茬:
“沒想到,特高課居然能有如此斬獲,而且還第一時間告知了我們。”
早在特高課的時候,山雄一夫就打電話跟佐藤賀說明了情況,當時佐藤賀就派青木純子去執行了。
聽到宋榕的話,趙軒麵色平靜的回道:
“機緣巧合,而且,咱們的速度一定要快。”
“從我們對謝必然的審訊中得知,他是從遊擊隊的據點跑出來的,遊擊隊那邊肯定做好了預案,如果速度慢了,恐怕也是撲個空。”
佐藤賀笑著端起杯子抿了口熱氣騰騰的茶水:
“這一點趙桑還請放心,我們已經做出了最快的反應。”
佐藤賀話音剛落,會議桌上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山雄一夫和趙軒第一時間看了過去,宋榕衝著佐藤賀微微點頭,伸手就接起了電話:
“我是青木純子。”
“呦西,盯緊了!”
掛斷電話,宋榕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起來:
“魚兒上鉤了,這條情報線果然存在,此次的功勞,相信司令會公平分配的。”
趙軒心中頗為無語,自己早早的就讓孫建中去通知二線那些人了,結果,宋榕才撒出去沒多久的鉤子,居然就有人咬了。
宋榕一語言罷,直接起身笑看著佐藤賀三人說道:
“長官,趙桑、山雄君,你們在此稍待,我親自去現場盯著。”
佐藤賀直接點頭,連趙軒和山雄一夫開口的機會都不給:
“好,有純子親自過去,我也放心。”
“趙桑、山雄君,居酒屋那邊來了一批上等的藝伎,正好時間差不多了,咱們過去,邊吃邊聊,邊玩邊等。”
山雄一夫嘴角一抽,瞥了眼趙軒後見趙軒麵無表情,山雄一夫無奈,隻能站起身看著佐藤賀說道:
“佐藤君,我倒是無所謂,可是課長特彆交代,到了這邊,絕對不允許趙桑去新春居。”
佐藤賀說的那個居酒屋就是新春居,聽到這話,佐藤賀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用男人都懂的笑容看著趙軒:
“趙桑,雖然新春居新來的藝伎都十分難得,而且儘是良家,但跟藍澤課長完全沒有可比性,不過,男人嘛,在外麵怎麼能被一個女人左右。”
“既然藍澤課長吩咐,那這樣,咱們不去新春居,直接到我家裡,把新春居的特色調過來也是一樣的嘛,山雄君,你覺得呢?”
山雄一夫無言以對,反正他的任務隻是看著趙軒,不讓他去新春居,現在要去佐藤賀家裡,這不算是去新春居了吧。
趙軒聽完心中都直呼佐藤賀大才,這家夥,腦回路簡直清奇的可怕。
不過從佐藤賀的意思裡,趙軒也聽出了,今天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自己和山雄一夫跟著宋榕一起出去的。
無奈,趙軒和山雄一夫隻能和佐藤賀去了他家。
另一邊,宋榕已經來到了用暗號聯係好的接頭地點。
福州路,跑馬場,在人群中,宋榕幾乎一眼就鎖定了接頭人的位置。
對於宋榕來說,日本人是敵人,租界的英國佬、法國佬也是敵人,而與國黨政見不一的紅黨,自然也是敵人。
麵對自己人,有時候宋榕都該利用就利用,更彆說麵對敵人了,她是從不會心慈手軟的。
從下屬手中接過接頭需要的東西後,宋榕臉上的表情收斂,整個人的氣質完全改變,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滿臉愁容的朝著接頭人那邊走去。
跑馬場內,此次偶然間看到暗號過來的接頭的,正是薛抖,代號,樵夫。
手裡攥著一張馬報,看起來正全神貫注看著賽馬的薛抖,實際上眼角的餘光無時無刻不在掃描著周圍的情況。
注意到一個留著短發,滿臉愁容,看起來十分膽小,可卻目光堅定的絕美女人靠近這邊,薛抖立馬打起了精神,迅速開始觀察周圍有沒有特務隱藏?
片刻後,確定周圍一切正常,薛抖收回目光,發現那個女人已經坐在了他後麵。
薛抖能感覺到,自己背後的這個女人欲言又止了好幾次,似乎是想對暗號,可卻遲遲不敢開口。
對於這種情況,薛抖笑了笑,這姑娘一看就是第一次接觸這一行。
“唉,今天買了三號,現在看來要賠光了。”
坐在薛抖身後的宋榕心中不屑,這麼沉不住氣的地下黨,她還是第一次碰見!
“真的嗎?我我也買了三號!”
聽到身後悅耳的聲音,薛抖轉過身看去,近距離被宋榕美顏暴擊,哪怕薛抖早就注意到這個接頭人美貌非常,但近距離這麼一看,還是給他看恍惚了。
這一秒,宋榕表現得異常驚恐,被人這麼盯著,宋榕都快要從座椅上起身扭頭就跑了。
幸好薛抖回過神來,連忙開口:
“對不起,剛剛是我太失禮了。”
“你說你也買了三號?”
宋榕心中更加不屑了,現在她能想到,為什麼特高課能從謝必然口中問出魔都地下黨整條交通線的情報了。
有這樣的成員在裡麵,要是問不出來,宋榕才覺得奇怪呢。
“嗯,我分三次買了,一筆十美刀、一筆十一美刀,一筆二十一美刀。”
薛抖按捺住想稱呼宋榕為同誌的衝動,趕忙回道:
“那我比你好一些,我也買了三筆,一筆九銀元、一筆十銀元、一筆二十銀元。”
說完,薛抖衝著宋榕笑了笑,低聲道:
“同誌,你好!”
看宋榕鬆了口氣,完全放下戒備的樣子,薛抖隻覺得十分可愛,比淑餘姐可有趣溫柔多了。
這樣一位萌新出來接頭,難不成是管家那邊發掘的新人,讓自己做她的陪練對象?
確定了彼此的身份後,薛抖便帶著宋榕離開了跑馬場。
在跑馬場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廳後,薛抖帶著宋榕進入,在無人的角落落座後,叫來了兩杯咖啡,薛抖才好奇的看著宋榕問道:
“同誌,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宋榕急得眼圈都紅了,楚楚可憐的蹬了蹬眼睛,嚇得薛抖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直到宋榕開口。
“你你彆說話,聽我說,我是哨夫的女朋友。”
晴天霹靂,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這麼美的女孩,居然是那個二愣子哨夫的女朋友,這簡直沒天理啊!
可回過神後,薛抖反應過來了,特麼哨夫不是死了嗎,之前怎麼沒聽哨夫說有女朋友來著?
“姑娘,你到底什麼意思?”
薛抖變得警惕起來,宋榕抹了抹眼淚,帶著些許哭腔對薛抖說道:
“你們是不是以為哨夫早就死了?”
“不是嗎?”
宋榕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我和哨夫是在遊擊隊認識的,哨夫當初被我在的遊擊隊救下了,後麵一直在那邊養傷。”
“可就在前天,哨夫跟我說可能發現了敵特潛伏在我們內部,交代我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一定要聯係上你們,將那名潛伏在我們內部的敵特給揪出來。”
“可是一天過去了,哨夫也沒有回遊擊隊,我就一個人來了魔都,跟你們聯絡的暗號和接頭方式,都是哨夫告訴我的。”
看宋榕說的情真意切,提及哨夫的時候,更是淚光閃動,薛抖心裡也悶的慌,連忙開口安慰:
“節哀,哨夫讓你帶來了什麼情報,告訴我,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讓哨夫白白犧牲的!”
魔都,跑馬場附近咖啡館內。
薛抖讚賞的看著宋榕:
“同誌,你表現的十分英勇,放心,哨夫絕對不會白死的,請告訴我,哨夫讓你轉達什麼情報給我們?”
宋榕美眸含淚的看著薛抖,聲音柔柔的說道:
“南京地下黨內部有叛徒,他的代號叫山風,是山風出賣了南京地下黨,同時也是他出賣了白茶同誌。”
薛抖聽完,麵色憤怒的攥緊拳頭:
“你知道那個叛徒在哪裡嗎?”
“我見過他,他叫謝必然,一定是來魔都城了,我請求加入魔都地下黨,我一定要為哨夫報仇。”
薛抖衝著宋榕重重地點點頭:
“你的情況我明白了,跟我回去,我親自帶你見管家,管家同意,你才能加入我們。”
宋榕眉頭微蹙的看著薛抖:
“不需要跟組織上請示嗎?”
薛抖笑看著宋榕搖搖頭說道:
“不需要,原本我們二線就是為了在魔都發展新的同誌,你加入,管家拍板就可以。”
宋榕依舊有些不相信的看著薛抖:
“可我是遊擊隊的人,這樣沒事嗎?”
薛抖這下也有些為難了,看著宋榕問道:
“你在遊擊隊主要是做什麼的?”
“寫宣傳文章。”
薛抖聽完,拍著胸脯子說道:
“那沒事,我們正好也缺你這樣有文化的人,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見管家。”
在薛抖和宋榕接頭的時間段,福州路精品點心鋪內,王淑餘一直沒聯係上薛抖,更換接頭暗號和方式的命令也一直沒給薛抖傳達下去。
正在點心鋪中著急不已的王淑餘,本打算按照自己對薛抖的了解,出門去找人的。
不過這時候,櫃台上的電話響起,王淑餘心中一動,趕忙抓起電話:
“老薛,你跑哪去了?”
(不好意思王小姐,我叫伊迪斯,是晨光的下線聯絡人。)
“晨光!”
王淑餘壓低了聲音,但還是驚呼了一下。
(王小姐,彆浪費時間了,你要找的人在跑馬場,爵士咖啡館,趕緊轉移吧。)
聽著電話裡的盲音,王淑餘瞳孔微微一縮。
掛斷電話後,王淑餘看了眼時間,隨後趕忙招呼來夥計:
“小五,立刻轉移,把東西全部帶走,能帶走多少帶走多少,到二號據點,抵達後立刻派人去聯係管家,告訴他,我們的聯絡站暴露了,薛抖身份也暴露了,如果我沒能回來,告訴管家,我也暴露了!”
言罷,心中擔憂的王淑餘立刻出門,前往伊迪斯提及的絕世咖啡館。
跑馬場附近,當王淑餘看到咖啡館內薛抖正在跟一個漂亮的女人麵色嚴肅的在說什麼,王淑餘心頭咯噔一下。
精品點心鋪現在絕對不能暴露,那裡麵還有大量的資料。
一旦暴露,短時間內,根本來不及銷毀。
而那些資料要是被日本人找到了,對於二線的情報網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王淑餘必須拖延時間,儘量讓留守的同誌將資料全部轉移到二號據點。
確定薛抖的位置後,王淑餘心裡還抱有一絲僥幸,可街麵上,一些賣煙擺攤的商販太集中了,且那些的目光時不時就會彙聚到薛抖和那個女人身上。
這讓王淑餘直接確定,薛抖被敵人耍了,跟薛抖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很可能是日本人的特務!
想到這,王淑餘深吸了口氣,苦笑著哀歎一聲,要是士衣農今天一大早就同意更換聯絡暗號、接頭方式,也不至於讓事態發展到如今這般地步。
幸好王淑餘晨光的下線找到了薛抖的位置,現在自己趕到附近,事情或許還有回緩的餘地。
快速找到了一個電話亭,王淑餘正撥著精品點心鋪的電話,可撥了兩個數字後,王淑餘一把按斷,重新撥了一個電話。
“事態緊急,立刻轉移!”
啪嗒,掛斷電話,王淑餘苦笑一聲走出了電話亭。
福州路,地下黑市黑老虎開設的雜貨店內,正躺在搖椅上扇著扇子的黑老虎,見小弟掛斷了電話,微眯著眼睛問道:
“誰打來的電話?”
小弟一臉疑惑的搖搖頭:
“不知道,是個女的,說什麼事態緊急,立刻轉移,還沒等我問她呢,她就把電話掛了,我估計是打錯了。”
黑老虎一下從搖椅上爬了起來,瞪圓眼睛看著小弟,半晌也不見說話。
思考了一會後,黑老虎凝視著小弟說道:
“守好了,我出去打探一下是什麼情況,這種電話都能打錯。”
其實,黑老虎現在心裡正在打鼓。
這樣的電話可不興打錯啊,在道上混了那麼多年都沒事,黑老虎自然是小心謹慎的人。
所以他決定出去避避風頭,看看是不是真的打錯了電話,如果是,那一切還好,他再回來就是了。
如果不是,那自己也提前跑路了。
福州路,跑馬場,爵士咖啡館附近。
穿著白色旗袍,身姿奧妙,將秀發挽起的王淑餘已經做出了決斷。
從這裡趕到精品點心鋪可沒幾分鐘的路程,如果薛抖真的帶那個特務去精品點心鋪,那完蛋了。
四周環視了一圈後,王淑餘取出手包裡的配槍,找了一個大概能逃跑的位置,且這個位置正好斜對著薛抖,王淑餘這才抬槍瞄準了咖啡館的玻璃窗。
砰——
這是王淑餘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她作為精品點心鋪老板娘的身份現在不能暴露,至少要幫點心鋪留守的同誌爭取足夠轉移的時間。
至於薛抖,救不了了!
槍聲響起,街麵上的憲兵隊特務立刻取出藏著的槍,朝著槍聲響起的地方看去。
而在咖啡館內的薛抖和宋榕,在槍聲響起,玻璃破碎的下一秒,齊刷刷的偏頭看向街道外麵。
薛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斜方舉著槍的王淑餘。
開槍後王淑餘沒有第一時間逃跑,就是為了讓薛抖能看到自己。
在看見王淑餘後,薛抖也發現了街麵上出現了許多拿著槍的特務。
這一下,薛抖就算再傻,也清楚自己落入敵人的陷阱了。
來不及多想,薛抖快速拔槍,正要對準宋榕的時候,宋榕麵色慍怒的已經率先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