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拿到了嗎?”
還沒來得及靠近,豪格克那刻意壓低後的粗獷嗓音,便已隨荒地上的冷風蕩了過來。
規劃了整整兩年,終於走到最後一步。
即使是性格再如何穩重的人也難免激動,更何況是這個部落出身的年輕半獸人。
也不隱藏,跛古頗為乾脆地從懷中取出物件,剝去上麵的綢布。
用雙手將物品小心地遞給對方。
東西體積不大,隻是沉甸甸地墜在掌心,被指端圍攏。
它通體銀白,映照在陽光下卻毫不刺眼,顯露出一種溫潤而內斂的金屬本色。
圓融流暢的線條從一端到另一端,渾然一體,就像是一顆被溪水打磨了無數年的鵝卵石,橢圓表麵看不到一絲棱角。
單從外形上來看,它就是一塊由純淨金屬打造的石頭。
但倘若仔細觀察,卻又能在其光潔好似湖水,倒映周遭景物的表麵上,捕捉到一枚枚正迅速變幻的微小字符。
隻一眼望去,就不似凡品。
“發了,這下發了!”
兩根獠牙冒出其厚實的嘴唇,半獸人豪格克興奮地低聲叫喊道。
如果不是擔心引起紅龍的注意,這一刻的他恐怕已經如野獸般嚎叫起來,以宣泄內心激蕩的情緒。
一雙滿是老繭的大手緊緊捧著金屬塊,姿態卻又顯得格外小心,與他那魁梧壯碩的身軀和臉上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
跛古望著眼前半獸人興奮而謹慎的姿態,心中不由泛起些自豪的情緒。
一對小眼睛眯著,仔細打量對方手中的寶物。
一路倉促,僅是從天上傳來如雷鳴般的龍吼,便已經讓他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膛裡跳出來,根本沒時間仔細查看。
眼下與信賴的隊友會合,讓這位侏儒遊蕩者也稍微安心。
湊近兩步,踮著腳。
雙眼緊緊盯著金屬塊表麵變幻的字符,似是想要辨認其中規律,找到讓莫爾頓名字後被冠以“公爵”的原因。
“嗯……這些字符看上去雖然沒什麼複雜的,但肯定不是通用語。”
“難道是龍語,或者精靈語?”
跛古正思忖間。
視線中那雙捧著金屬塊的雙手,卻倏地一僵。
“嗤啦。”
臉頰忽然濕潤,一抹再熟悉不過的腥味於空氣中浮現。
目光順著那雙青綠色的大手向上望去。
從手臂上的虯結肌肉,到厚重堅實的肩甲,再到最後……
那抹自脖頸下方要害貫穿而出的銳利銀白。
半獸人豪格克臉上甚至還殘餘著計劃成功的喜悅與激動,生命氣息卻正隨著自脖頸傷口處迸湧的鮮血而快速流逝。
不敢置信的話語聲,回蕩在冰冷的空氣當中:
“勞森……隊長?”
……
……
自頭頂飛過的紅龍,那來自食物鏈頂端生物的恐怖龍威,讓整個護送小隊都陷入了癱瘓狀態。
在原地停留了小半天的時間,眾人才終於緩了過來。
夏南在敏銳感知作用下所受影響最深,但也正因如此,麵對不可抗力,反倒維持了良好的心態。
甚至都沒當初麵對那頭梟熊時緊張。
影響不大。
薇柔爾雖然看上去年紀很輕,但似乎見過挺多東西,定力非常不錯。
除了看自己的眼神又變得奇怪了些,也基本沒事。
至於半精靈海安和他的兩名護衛,則被龍威震得不輕,坐在原地休息了許久,才逐漸緩了過來。
整個隊伍中受到紅龍影響最深的,是龍裔薩瓦。
但她的表現卻並不是盧卡亦或者伍德那樣的精疲力儘、渾身冒汗,要更加內斂,也更加深入。
本就不怎麼開口說話,眼下更是沉默寡言,不時眼神渙散,意識恍惚。
連趕路時都收不住腳,時常撞到她前麵負責開路的盧卡,給對方撞個趔趄。
雖然沒問,但聯想到龍裔的種族史,他大概能猜到對方如此表現的原因。
在艾法拉大陸的曆史上,龍裔雖然作為一個獨立的種族,有著自己的神話與史詩,並大概率與巨龍們不存在從屬關係,從血統上來看有著同樣的起源。
但在上古時期,龍裔卻是巨龍們的奴仆,被世世代代奴役。
這對於一個有著獨立意識與曆史傳承,對自身血脈高度認同的高等智慧生物,無疑是一段屈辱而難以忘懷的曆史。
也正是龍裔們堅韌不屈的種族特性,讓他們通過一代又一代的努力,才借由一場無比慘烈的戰爭,脫離了巨龍的掌控,成為了一個擁有自主性的獨立種族。
如今無數年過去,龍裔們早已能夠和人類、矮人、精靈等諸多種族那樣在大陸上自由行走,但對於巨龍的仇恨,卻始終被印刻在其靈魂之中。
以此作為背景。
當薩瓦抬起腦袋,眼睜睜看著紅龍自頭頂天穹飛過,她卻如螻蟻般連一絲注意都未能引起,甚至因為對方肆意散發的龍威而說不出一句話,連身體都為之顫抖的時候。
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當然,這也隻是夏南根據他所知曉的龍裔曆史而給出的猜測,具體薩瓦是怎麼想的,沒有人知道。
說不定對方根本就沒考慮那麼多,隻是被龍威嚇破了膽,一時半會兒沒有恢複過來罷了。
夏南和對方是臨時隊友,關係甚至還沒同隊的薇柔爾來的親近——法師少女好歹還花了整整四百金從他手上買下了共鳴遺物,並幫著淨化了獸化症詛咒。
自然不可能主動上前,了解對方心中所想。
反正距離任務目的地隻剩下不到十天的路程,他也不打算摻和其他什麼事情。
安安穩穩把海安送到黏樹領,將獎勵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簡單休整之後,一行六人繼續出發。
雖然薩瓦不在狀態,但可能是靠近熔鱗山脈的原因,林子裡的危險獸類與魔物反倒變得稀少許多。
一路平穩。
在第二天清晨,趕到了他們翻越山脈前的最後一處補給點:
——熔鱗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