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雪夜。
向平縮著脖子穿過汴河街,狐裘領口凝著白霜。
雜買務的朱漆門簷下,守夜的老卒正就著酒葫蘆打盹。他摸出腰間鎏金腰牌——這是三日前趙曙心腹暗贈的“通行符”,牌麵“內廷采辦”四字在雪光下泛著冷意。
暗格機關在靴底輕壓下“哢嗒”響動,西跨院角門悄然裂開寸許。
他閃身而入,懷中石墨筆硌得肋骨生疼——三日前隨仁宗批奏疏時,皇帝曾用此筆在殘圖邊緣批注“沙鹿山”三字,筆杆內側隱約刻著“趙”字紋。
雜買務庫房黴味混著樟腦氣息,向平摸出火折子照亮楠木架。
最頂層積塵的樟木箱裡,半卷鹿皮圖角露出月牙形缺口,與禦書房殘圖邊緣的毛茬如出一轍。
他指尖剛觸到圖角,窗外突然傳來金鐵交鳴——是巡夜更夫的梆子聲!
火折子“噗”地熄滅,向平後背緊貼木箱屏息凝神。黑暗中,他聽見自己心跳如鼓,也聽見箱底隱約傳來硬物碰撞聲。
摸出貼身伸縮筆撬開箱底夾層,一枚刻著“司天監”字樣的青銅鑰匙滾入手心,鑰匙環上還纏著半片帶血的錦緞,繡著“雙圖合”三個字。
暮色浸透宮牆時,向平已繞開東華門箭樓陰影。
他指尖摩挲著袖中偽造的“雜買務監官文書”,油墨味混著袖口迷煙氣息未散——上回潛入時用的茜草根痣妝還凝在腕間,此刻借著廊下燈籠,倒真像個握了三十年筆的老吏。
向平繞道前往了雜買務所在的院落。
既然已經扮作趙監官,不妨去雜買務看看,或許能獲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雜買務位於宮中西南角,是負責皇宮日常用度采買的衙門。此時已近子時末,雜買務大門緊閉,隻有值夜的幾盞燈籠在風中搖曳。
向平輕輕推門,竟未上鎖。他躡手躡腳地走入院內,四下打量,隻見月光下一排平房靜默佇立,想必是各部門的辦事處。
雜買務監官的辦公之處應在正屋,向平躡手躡腳地靠近,透過窗紙朝內張望,確認無人後,輕輕推開門閃了進去。
雜買務。
屋內陳設簡單,一張寬大的案幾,兩側是矮櫃,上麵擺放著賬簿和文書。
向平點燃一盞油燈,借著微弱的燈光,開始翻閱桌上的文件。大多是些日常采買的清單和賬目,並無特彆之處。
正當他準備放棄時,目光忽然落在案幾一角的一封密信上。信封已拆開,露出裡麵的黃色信箋一角。向平小心取出,借著燈光細看,隻見上麵寫道:"張大人台鑒:
商隊失蹤一事已有眉目,疑是山匪所為。請即日清點近期所有經手物資清單,尤其關注那些往返各地的商隊路線和時間。此事頗為蹊蹺,望張大人親自經手,小心行事。
請告知那向平所查消息,此人與商隊有些關聯,不知是何立場,還望張大人暗中留意。
特此奉告,望勿外傳。
呂海謹上"
向平看完信件,心中一沉。看來自己被懷疑的程度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然而,這信中也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官方懷疑是山匪劫走了商隊。這與他手中地圖所標注的山穀位置吻合,或許商隊確實是在那裡遭遇了不測。
他將信件放回原處,非常小心地繼續搜尋。
在書架底層,他發現了一本厚厚的賬冊,上麵寫著“商隊往來登記”幾個字。
翻開一看,裡麵詳細記錄了近幾個月來出入汴京的各支商隊信息,包括路線、人數、所攜貨物等。
向平迅速翻到最近日期,果然發現了那支失蹤商隊的記錄:
“八月十五日,汝州商隊,首領劉貴,隨從十六人,車輛五輛。攜綢緞三十匹,瓷器六十件,糧食五百石,川貝、鹿茸八百斤。預計八月二十日抵達汴京。”
向平皺眉沉思,這支商隊表麵看來是普通的商賈,為何會引起如此重視?難道真如他所懷疑,商隊中還藏有什麼秘密?而那份地圖又是從何而來?
正當他深思之際,外麵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似有人向這邊走來。
向平連忙吹滅燈火,迅速躲到屏風之後。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一個瘦高的身影走了進來,手裡提著燈籠。
借著昏暗的燈光,向平看清了來人——正是昨夜在皇城司門口見過人的官袍!
他旋身躲到屏風後,鐵刺已抵住袖中迷煙機關,卻聽見來人自語:"奇怪,剛才明明看到有人在院中。"那官員自言自語道,舉著燈籠四下查看。
向平屏住呼吸,紋絲不動。眼見那官員走近書案,拿起剛才的密信查看,然後又放下,開始翻閱一旁的文件。
瘦高身影跨進門來,腰間玉佩在月光下顯出“明遠”二字——竟是周明遠!向平屏住呼吸,看他拿起密信時指尖微抖,忽然想起上章在回廊聽見的“樞密院盯著炭石”之說。原來這沉香氣息,早該和密信上的墨香對上號。
“向平若知地圖與‘陰風寨’關聯……”周明遠低聲呢喃,向平渾身血液驟冷——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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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突然傳來銅鑼急響:“西華門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