軹縣的縣衙門前大街上,馳來了一隊勁裝騎士,約莫三五十人,個個精壯彪悍,首領是個黑發虯髯的中年騎士,威風凜凜!
縣令張知範早已恭迎上來,深施一禮:“校尉大人遠道而來,卑職有失遠迎,請恕罪。”
中年騎士身任巡檢校尉,他是丞相莊青翟剛剛提拔起來的親信。
廷尉張湯秉公執法,認為郭解身陷牢獄,未授意未參與殺人,應屬無罪。以廷尉之令,派遣重員,前往河內郡軹縣郭解的故鄉進行實地考察,收集證據,調查縣衙門的縣掾楊桂遇害一案。
京師派遣的緝查官吏們風塵仆仆,遠道而來,鞍馬勞頓。作為軹縣的父母官,理應儘地主之誼。張縣令不敢怠慢,盛情款待,當晚就在街心的六福樓設宴,為京師上差大人們接風洗塵……
席間,高朋貴賓滿座,儘是當地名門俊傑!既有官差府吏,也有富戶豪族,還有一些文人名士!按照巡檢校尉大人的意思,特意邀請全縣有頭有臉的人物前來拜訪。
比如,河內雙雄魯洪魯亮、梅花山莊的鐘離莊主、軹縣米店的陶店主、吉祥當鋪的陳掌櫃、街心綢緞莊的李莊主、六福樓的樓主西門福。
酒過三巡,校尉大人打著官腔,一番客套話之後,直奔主題,表麵上飲酒閒聊,實際上是試探各方虛實,其話題始終圍繞著郭解之事,頻頻提議諸位暢所欲言,直言不諱。
少莊主鐘離明也來了,他本來不想赴宴的,隻是父命難違。
席間,推杯換盞,烈酒下肚,氣氛開始活躍起來,眾豪傑們話也多了。就在觥籌交錯,酒酣耳熱之時,有人乘著酒興,大聲盛讚郭解的品德無與倫比,賢能度量無雙!
河內雙雄魯洪素來敬佩鷹俠龍劍的威名,視郭解為蓋世英傑,他高聲讚道:“郭大俠一生行俠仗義,光明磊落,義薄雲天!”
“諸位英雄,不要誤會,”校尉大人伸手止住:“本官並非上門興師問罪,而是受廷尉大人差遣,調查楊桂一案。”他乾笑兩聲,繼續說:“此案,本官定當秉公辦案,嚴明執法,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好!校尉大人,”魯亮的嗓門比他哥哥大多了,聲震屋瓦:“郭大俠一生仗義疏財,扶危濟困,是我軹縣德高望重的大俠士,怎麼可能與楊桂之流有瓜葛?”
“郭大俠縱橫江湖多年,廣交豪傑,重義輕利,樂於助人,排憂解難,深受老百姓的擁護愛戴啊!”米店的陶店主由衷讚道。
“是啊,郭大俠是個大善人!大賢人!”吉祥當鋪的陳掌櫃和街心綢緞莊的李莊主等人也不禁交口稱讚!
這時,一名儒生聽到如此“逆耳良言”,也許多喝了幾杯,借著酒勁激起的雄膽,血氣方剛地挺身而起,抗聲反駁:“郭解為非作歹,觸犯國法,怎能說是賢人呢?”
這句話,就像沸騰的油鍋裡突然淋了一瓢冷水!
酒席上驀然安靜下來,全場鴉雀無聲!
滿座俊傑,愕然望著這個儒生,麵麵相覷,不無焦慮的望著張縣令和校尉大人。深諳江湖黑白兩道的人士,心裡升起某種不詳的預感……
難言的尷尬,瞬間就在校尉大人的臉上消失!他仰首飲儘一杯烈酒,砸砸嘴,站起身來,緩緩地來回踱步,他手撚著烏黑發亮的虯髯,讚歎道:“其實,郭大俠的英名,本官仰慕已久啊!”
此言一出,令席間豪傑們頗為吃驚,暫且不論此言是否言不由衷,單看校尉大人的風度,肯定是一個明察秋毫,執法如山的清官!
江湖與官府,並非兩個世界。
何謂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當然,有人的地方也會有官府。
有時侯,這兩者其實是一脈相通。當一位大遊俠的威名登峰造極時,莫說江湖上黑白兩道人物,就連朝廷高官貴族們亦心懷欽佩,情願結交!
張縣令順梯下台階:“君子在下,則排一方之難,郭大俠的威望,父老鄉親們感恩戴德。”
梅花山莊主鐘離傑與郭解也有交情,此時酒酣耳熱,滿臉通紅,渾如猴子屁股!他也莫名其妙崩出一句:“當然,這威望不是錢能買來的,千金難買,萬金不換嗬!”
也許是酒精麻木的緣故,說這話時,鐘離傑的表情,恍若麵無表情。
鐘離明也會頂撞父親:“君子在下,一呼百應,排一方之難,造福鄉裡。”
“一呼百應之威,還可為鄉裡造福,尚可扶持。”儒生可能不勝酒力,本是酒後失言,卻馬上接過話茬,話鋒一轉:“若一呼萬應之威,除了造福鄉裡,還可造什麼,就不得而知。”
“不能喝,你就彆喝了。”鐘離明低聲喝斥,他並不喜歡此人。
這是一個落泊的儒生,雖然胸有點墨,卻不善經營,家道中落,窮困潦倒,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食不果腹,寒不蓋綿。
但是此人性情耿直,愛鑽牛角尖,而且極好顏麵,如受人鄙視譏諷,必當爭辨加雄辨,甚至不惜以死相拚!
練武者的骨頭是硬的,有時心卻是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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