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天崩見法,浴地火執律,並不是說說而已,無論多麼強大的脫塵,無論脫塵數字是多少,要麼在其中升華,要麼在其中成灰。
岩漿中破碎的石塊像是大海上的浮冰,每個石塊上都有一人或幾人,有些已經在地麵破裂的時候就掉進了岩漿中,剩下的也都岌岌可危,岩漿逐漸漫過石塊,觸到一些運氣不好的,無論是身體哪個部位,都直接化為青煙,而詭異的是,沉浸在演法中,意識與肉體分離,即便是燒死,這些人也麵無表情。
小青雲在石還身邊焦急的轉著,它身上籠罩著一層青光,將高溫隔絕在外,屏蔽了火法的幻覺,但岩漿已經要燒到石還的腳底板了,它一點都幫不上石還,大聲呼叫不行,身體接觸也不行,最後一狠心,從屁股上冒出一根羽毛來,正是青雲玄鳥的尾翎。它將尾翎放在石還的手上,撲棱了幾下翅膀,確實是飛不起來,隻好趴在石還的腦袋上,它不確定尾翎是否對石還有作用,但即便是沒作用,想著也等石還燒完了,自己再把尾翎拿回來活命。
岩漿還是流到了石還的身上,確切的說是石還在緩緩下沉,衣服早已經在高溫中點滴不剩,頭發也被燒沒了,隻剩下光條條的身體冒出密密麻麻的火燎泡,破開後貼在皮膚上,又形成一層白色的殼。最先接觸的是雙腳,不過他雙腳沒有被燒掉,似乎被什麼保護著。小青雲瞪大雙眼,沒有青光,不是尾翎的力量。
小青雲忽然看見了石還胸口的一塊石頭,潔白無瑕,半邊圓潤,半邊破損,散發著溫潤的氣息保護著石還,這股氣息,它忽然就血液上頭,尖銳的鳴叫一聲,這不是自己朝夕惦記的石頭嗎?寶物,絕對的寶物啊。
小青雲渾然忘記了身周的環境,對寶物的占有欲如與生俱來的本能,已經超出了生死,於是它張嘴就咬。
但沒等它咬到,忽然,那石頭震動了一下,幅度很小,一圈波紋卻瞬間擴散開來,翻滾的岩漿似乎靜止了一下,然後憑空出現了一些黑色花紋,花紋繁複精致,以石還為中心,鎖鏈一般密密麻麻的蔓延出去,進入岩漿,深入岩石,烙印滿整個空間。
而在看不見的地方,黑河城八人被中斷的封血燃靈,整座血峰穀地的血液忽然快速自行流動起來,循著原來的軌跡,滲透進山體和岩漿,凝聚於一點。
已經沒有人知道的是,這封血燃靈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法子,到底是什麼用途,因為它的起點,已經超出了法的範疇,是律,是法之上的律,法為紋,律為陣,封血燃靈就是一個陣。
封取獸血中的靈性和元氣,燃其糟粕,留其精華,這就是封血燃靈,若是將這份精華壓縮在一滴血內,這滴血將不下於洗骨境大成荒獸的血,所以才能縮短寶物的孕育時間,但現在,由於混玉的原因,這份精華作用在了石還身上。
鎮邪,壓驚,彌亂——混玉散發出的莫名波動不止鎮住了岩漿,也將封血燃靈的中心變成了石還,若是石還能看見,就能發現岩漿中的元氣之針也被馴服,再加上那一絲絲不下於洗骨境血液的封血燃靈精華,雙重作用之下,一起作用在石還身上,他那糜爛的毛孔,就像毫無出路的大山被打出一條條隧道,一瞬間再次被打通開來。
脫塵,重新開始,並以極快的速度進行下去。
在封血燃靈的作用下,元力之針如秋風掃落葉蕩過石還的身體,卻因為混玉的作用沒有將石還直接燃爆,混玉保護著石還的身體,讓封血燃靈像孕育寶物一樣打磨著他的身體,打通他的毛孔,很快,他的皮膚開始通透,脫塵初期完成,脫塵數字一百,但這沒有結束,源源不斷的地火加上海量的獸血,賦予了封血燃靈無儘的動力,封血燃靈繼續掃過石還的血肉,脫塵中期完成,脫塵數字一百,繼續,掃過石還的筋骨,脫塵後期完成,脫塵數字一百……
石還覺得周身更加燥熱了,一種要從骨頭深處燒起來的火焰正在慢慢點燃,仿佛身處大日之中,沒有了乾渴和痛覺,隻有燃燒的渴望,要把石頭燒掉,把空氣燒掉,把自己也燒掉,最好都燒成灰燼。石還覺得越來越沒有力氣了,他感覺到了絕望,不知堅持了多久,不知還要堅持多久,隻是思緒在變慢,在消失,仿佛渾身血液被抽乾,若是眼前的火焰也被燃儘的話,應該會有黑暗到來吧……
忽然,石還打了一個機靈,他覺得自己脫去了一層枷鎖,渾身舒坦和輕鬆,心思活躍,蠢蠢欲動,一股莫名的力量被注入體內,讓他很想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伸一個懶腰,於是,石還站起來,抬起僵硬的脖子,兩拳朝天,不自覺伸了出去。
閉著眼,或許是回憶太深刻的緣故,石還腦海裡又是那一夜的情景,天火橫空,一股氣機出現在石還身上,如火如夜。
……
芷君仍舊舉著她的油紙傘,【紅袖】僅僅縮在芷君三尺之外,讓岩漿絲毫靠近不得,她已經看見了碧羅和倉冉,也看見了褚單的血雲,隻不過褚單的【重水】在岩漿中維持的很艱難,看起來隨時可破,但芷君知道,他還能堅持一會。芷君也看見了泠攬和墨定坤,泠攬氣定神閒,墨定坤卻比褚單還要不堪,若不是泠攬就在身邊,她已經過去殺了墨定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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