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的秋老虎熱得像要燒穿屋頂。
張姨娘坐在春華居的廊下,手裡的團扇搖得她十分乏力。
額上的汗珠子順著鬢角往下淌。連桌上張媽媽先前端來的茶都已經變成溫的。
張姨娘剛皺起眉頭,就聽見院門外傳來廚房雜事婆子的嘟囔:“不過是失了勢的姨娘,還想要冰塊?府裡的冰窖統歸管家管著,哪輪得到她來支使的份?”
沒一會兒,張媽媽一臉憤恨地回來:“姨娘,那劉婆子說……說沒有管家的話,誰也不敢動冰窖的鑰匙。”
張姨娘捏著茶盞的手猛地收緊,瓷沿硌得掌心生疼。
過去她管家時,彆說是夏日裡的冰塊,就算是寒冬裡的炭火,哪樣不是她一句話,管家就忙不迭地安排得妥妥當當?
如今倒好,連要塊冰都要這般看人臉色。
果真是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您消消氣,眼看這秋老虎就快過去了,那冰塊不用也罷。”
不多時,張媽媽把午膳端了上來。
隻見兩碗素菜上帶著零星油花,一碗糙米飯,連半點葷腥都見不著。
張姨娘看著這寒酸的飯菜,喉頭不禁一陣發緊。
從前她院裡的小廚房,頓頓都有三葷兩素,逢年過節更是滿桌的珍饈。
可現在,府裡的人像是忘了她這個曾經執掌中饋的姨娘,連份像樣的飯菜都舍不得給。
張媽媽端著自己的碗進來,見到桌上的飯菜,忍不住歎了口氣:“姨娘,我們可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從前您管著府裡的事,誰不高看您一眼?如今倒好,連個廚房做雜事婆子都敢給您臉色看。”
張媽媽想到前幾日她想偷偷拿點布料回家,都被門房攔下要搜身。
不光這樣,連院子裡的下人都把她當成空氣。
比起以前跟著張姨娘吃香的喝辣的,這難熬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想到這裡,她湊到張姨娘身邊,壓低聲音:“姨娘,您得支棱起來!老夫人雖說收了您的管家權,可您在府裡待了十幾年,總還是有些心腹舊人。
隻要您肯想辦法,未必不能有轉機!總不能讓咱們娘倆,在這春華居裡受一輩子窩囊氣,這權咱沒了,手上有錢也行啊!”
聽到這裡,張姨娘抬眼看向張媽媽,眼底的黯淡漸漸褪去,臉上多了幾分掙紮與不甘。
是啊,她不能就這麼認了命,她得想辦法。
管家的權她沒了,最少得有銀子在手上。
老夫人平日裡放銀子的地方她是知道的。
隻要能拿到鑰匙,便可以打開庫房,裡麵隨便幾樣東西,都可以換些銀子。
如果在這府裡她果真過不下去,那便拿了銀子自請出府。
有銀子不比什麼強!
“讓你給麗娘那個小賤人下毒,事情怎麼樣了?”
張姨娘忽然想起來,自那日買回來毒藥,到現在這些天過去了,藥效如何了?
張媽媽謹慎地先左右看看,這才貼近張姨娘耳邊:“姨娘放心,那烏頭堿我每天在她喝的水裡放一點,根本看不出來,這烏頭堿可是慢性毒藥,無色無味,時間長了,會讓中毒者發聲困難,永遠失聲。”
“那就好。”張姨娘點頭,表情帶了一絲懊惱:“當初為了讓那小賤人進府,還花了我幾百兩銀子,如今那銀子都打了水漂。”
“誰說不是呢。”張媽媽接話,“我看她如今在珍寶閣,有四個丫鬟伺候,每天吃好的喝好的,這日子比我們過得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