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了,天氣暖和起來了,俺家開始準備苫房子了。苫房子,俺家的房子該苫了,俺家的房子蓋五年多了,蓋的時候,為了把牆蓋的結實,牆是用草擰的拉合辮,擰拉合辮得用很多草啊,等著苫房蓋的時候草就不夠了,草不夠,就隻好把房蓋用草簡簡單單呸上了。
呸上了,這一晃過去五年多了。五年多了,這房蓋上的草就不行了,不行了,房蓋就開始漏雨了。漏雨,從前年秋天就開始了,等著到了去年秋天連雨天時,那已經是外麵老天爺下大雨,我家屋裡就下小雨了,下小雨,噗噠噗噠,那小雨下的俺家裡的鍋碗瓢盆都成了接水的家夥事了。那可真是成了鍋碗瓢盆交響樂了。
交響樂,房子漏,俺爹早就下決心要苫房子了。要苫房子得有草啊,有草那就得自己割呀,要買草,那是太貴了,就那兩紮個的捆,就得七分錢。七分錢,那個時代就得賣三斤土豆子。割,我們這唯一割草的地方就得上同江那邊,我們隊地薔子那割,地薔子北邊那有草場子。我們近處是沒有草場子了。去,前年在割草的季節,俺爹叫我去了,我去了,可惜呀,天不作美,等著我去了,到了,第二天,鬆花江就漲大水了,漲大水,草場子,眼看著叫來勢洶洶的大水給吞沒了。
吞沒了,盼望一年希望破滅了。破滅了,這就等到下一年了。下一年就是去年了,等到去年了,俺爹老早的又給草場地占好了。占好了,那割草的人多呀,占上就得高人看著啊。要稍有不慎,那就很可能叫彆人偷著給割了。
偷割,還是草場少啊,不好占呀。不好占,俺爹在那能占到,還是借俺爹在那給隊裡種地鏟地的光呢。俺爹,在這一年,為了俺家割到苫房草,在隊裡種地薔子地的時候就去了。那時候去,草甸子裡的草,才長一紮多高。一紮多高,俺爹那是在那給隊裡一邊乾著活一邊看著。一直看到草長的能割了。草能割了,俺爹想割,可是隊裡不給假呀。不給假,俺爹給家捎信來了,叫我馬上去。叫我去,我正在等著高中畢業呢,我就借此機會,給學校請假,我去了。我去了,還好,我到那割了六天多,等著草也要割夠了,大水又漲起來了。
大水漲起來了,草,我也快割完了,為了保住草,俺爹又趕快幫著我把草給倒出來。倒出來很慶幸啊,要不及時倒出來,那割的草,就要被大水給淹沒,或者叫大水給衝跑了。衝跑,那就又白費勁了。
草保住了,在冬天隊裡打完場,隊裡的馬車有空了,俺爹給隊裡要的車,叫我去給拉回來了。
草拉回來了,也要過年了,俺家可高興了,俺爹說,這草可算有了,等著過了年,開春了,在穀雨前,隊裡還不能種地的時候,那個時候人好找,咱一定抓緊找些人,把咱家的房子苫了。
房子苫了,這個季節到了。季節到了,俺家早就開始準備了。前幾天,我們把苫房子用的土拉回來了。這幾天,我們又起早把苫芳草梳出來了。
草梳理出來了,苫房子的時間,我們也選擇好了,三月初九,三月初九是星期天,俺爹說,到那天,俺家上學是的小孩子都在家,要是缺點小東西啥的,叫小孩子跑個腿就行了。
苫房子的日子選好了,俺爹提前告訴給幾個主要的人了,像把頭,還有會擰房脊的,把頭,就是會把房子梢頭的,梢頭就是房子兩側的邊沿,這個得有一定的技術。那苫房子關鍵是梢頭,那梢頭要是給把好了,苫出的房頭齊刷的。那好看呀。再一個就是給房子擰脊,房脊擰的好,從遠處看,亭亭玉立,像小鳥要起飛,像巨龍騰空駕霧。俺隊最好的苫房子把頭,就是李希彬,王永樹大哥了。俺家蓋房子時,把頭就是李希彬,這回俺爹又告訴他,俺爹告訴他,他挺高興,他說老馬二兄弟,這個忙我得幫,你家蓋房子,你都包給我了,我都掙過你家的工分了。
三月初九到了,天剛亮我和爹就起來了。起來,俺爹站在院子裡先往東看看,俺爹看東方太陽有點冒火紅了,天氣挺好的,俺爹說這個日子選對了。選對了,俺爹說,走吧,家軍,咱不能在家等著吃早飯了,一會兒,幫咱苫房子的人都來了,咱啥還沒準備好,那就耽擱事了。
“耽擱事,不能讓它耽擱事,走,爹。你說咋辦吧?”
“咋辦?咱得上隊裡去。昨天我給隊長說好了,咱得得用隊裡很多家夥事呢,粘房簷咱得用鍘刀鍘草,苫上麵得用拍草的拍子。現在搭架子的腳手杆子還不夠呢,還得用很多腳手杆子。這些東西都得拉回來呀。”
“拉回來,走拉去。”
“拉回來,我得先去找保管員老董去,咱用鍘刀也好,用拍子也好,還有腳手杆子,綁架子的大繩子,都得找保管員呀,隊裡這些東西,都在保管員庫裡呢。我得去找他,叫他上隊裡給咱拿呀。
“拿,是你找他還是我去找他呀?”
“我去找他吧,你先上隊裡找馬官吧,上那等著套馬車去吧。”
“好的,我去隊裡了。”我說著,我就趕快往隊裡走去。”
我去,我走在路上遇到誰了,他們問我乾啥去,我就告訴他,今天我家苫房子了,我上隊裡拉鍘刀和腳手杆子去。
說乾就乾,一早上,我和爹用馬車把鍘刀和腳手杆子,綁腳手的大繩子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都拉回來了。拉回來,我趕著馬車拉著這些苫房子用的東西,在街裡一走,隊裡的很多人就知道我家苫房子的事了。
“來了來了,老馬二哥,哎呀,你家苫房子,你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要不上生產隊,在道上遇到老李把頭,我還不知道你家苫房子呢。”
“沒提前告訴你,徐兄弟,我怕今天不準成呀。”
“哎呀,來吧,老徐叔。”
我和爹還沒吃晚飯呢,幫忙的都陸陸續續來了。李把頭來了,王永樹大哥來了。李把頭來了,就在外麵就給張羅上了。
“搭架子了,搭架子,這架子東家搭了,沒搭完,木頭不夠,來,這回咱有木頭了,老王你看看,你領著人把這前麵的架子搭完呀。還有,這不搭架子的,凡是來的,都彆待著,都自己找活乾,搞幾個挑水的,挑水潤草,搞幾個和泥的。啊,這苫房草,都得潤啊。這和泥。泥一會要得用啊。
“挑水,李大爺,這水上哪挑呀,上大井挑啊?”
“挑水不用上大井,老馬家屋裡就有井。”
“呀,老馬家屋裡就有井,行啊?這家軍家,這日子過的好啊?”
“哎,房前,我安排的人就這樣了,我上房後看看,來,還有沒活的,房前用不了這麼些人,前麵先留下二十個人就行了,其餘的都跟著我上房後來。”老把頭喊道,這一喊,好大一幫人都呼呼地往房後跑。老把頭到了房後,又叫大田負責領著搭房後架子。
一會,房簷下苫房子的架子搭好了,架子上麵的跳板開始搪了,跳板搪著,李把頭又喊著從前麵拴大繩子,告訴拴四條大繩子,房子兩頭各拴一個,房子中間,對著兩個大柁各拴一個,拴好了這四個繩子,又告訴把剩下的繩子扔房後去。這樣又叫小柱子跑著去房後,讓房後的把四個繩子再拴好。等著大繩子都拴好了,李把頭開始指揮著幾個年輕人,上跳,拽著剛拴好的大繩子上房子往下退草了。
退草,就是把房蓋上的舊的的草都推下來。退草快,本來房子上呸的草就不多,房蓋上,上十幾個人,用鐮刀,用叉子,挨著往下劃拉,一會就退掉了。
房上的草退掉了,這就是苫房子了。
“退掉了,退掉了。”周三子高興地站在房脊上喊上了。
“退掉了,那給你們一把大掃帚,把房蓋上的灰土掃一掃。你們在房上的幾個人,看看,這房子的前坡,哪有沒有窟窿眼子,我聽東家說,煙囪根。還有哪都漏雨了,漏雨的地方,一會掃完了,我叫人給你們幾盆子泥,給你們泥抹子,給抹一抹。等著你們上麵房蓋抹好了,到出來泥盆子泥抹子了,咱就開始粘房簷。”
“粘房簷,李把頭,那活是技術活,我們是乾不了啊,俺就等著你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