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號車修好了,圓寶梁換了個焊接的,主機大修了,缸蓋墊換了,公社農機管理站看車修好了,又派楊師傅來指導磨合,楊師傅說,這車這回修的和大修差不多。車修好了,先不能乾活,楊師傅告訴這車得磨合一段。磨合,磨吧,磨合,先是把拖拉機啟著火,也不開走,就那麼停著磨合。磨合一會聽聽聲音,再磨合一會再聽聽聲音,開始楊師傅和魏師傅聽的時候有些緊張,我們也跟著緊張,很怕出差;機車磨了一上午,楊師傅也沒說啥,等著磨到下午了,楊師傅再聽幾回聲音之後,臉上才露出笑容,楊師傅對魏師傅說,老魏,你聽,這回聲音好聽了,正常了。
拖拉機磨合,我們就坐那,村裡的人,從一旁走過,問這車怎麼不去乾活呢?陳師傅說,這車病了,剛好,得歇幾天。過路的人說,這個活可挺好,你們坐著就掙錢。陳師傅笑著說,掙的錢,家裡屋子都搞不下了。
機車停著磨合一天,第二天,就開著走著磨合了。昨天看到問的人,今天看到車走了,就問今天怎麼走了,不磨合了,魏師傅說,磨,昨天是磨合腸胃,今天是試試胳膊腿好不好使。小孩子們聽了,說叔叔說話真有意思,拖拉機還有胳膊腿。
拖拉機磨合了四天多,開始乾活了。乾活,就是翻地。翻地,公社機管站的楊師傅又告訴,開始不能滿負荷。這樣,我們就把四鏵犁改成兩鏵犁,兩鏵犁開地,輕巧多了。開了兩天,再增加一鏵,用三鏵。六七天後,才恢複正常。
開地,是有目標的。公社給每台車定的指標是一百坰,公社領導說,誰要是乾好了,今年開荒能達到一百二十坰到一百五十坰,將來縣裡給工人指標時,就讓他當工人。當工人,是那個時代年輕人的追求。
時間是7月份了。我們6號車恢複開荒十幾天了。那天是我剛打夜班回來,上午休班呢,公社王助理來了,說家軍,公社叫我來通知你上5號車。當時我聽了很驚訝。我說上5號車,真的假的?王助理說,我通知你能是假的嗎?我笑笑,我注意觀察王助理的表情,他是那麼嚴肅,我知道叫我上5號車是真的了?我想想,我上車快兩個多月了。我說王哥,5號車就是腰九五村的車唄?王助理說對呀。我說5號車大車是誰呀?“小梁子啊,叫梁一有吧,是樺南來的。”
““哦,樺南來的,好吧。我是今天就去5號嗎?”“是啊,那你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準備倒沒有什麼準備的?我就一個破被,卷吧卷吧,裝麻袋裡,扛著就走了唄?哎,王哥,走,這6號車的魏師傅知道嗎?”
“啊。知不知道噢,你要走,一會你走唄,這有誰來了,我告訴他,我叫他告訴魏師傅不就得行了嗎?”
“那好吧,我打行李,我打了行李,我扛著就走。走,上5號車了。”
“你早點走,到哪還能趕上吃中午飯。”
我本來是想休息半天。結果休息不成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公社把我調走。我想等著魏師傅晚上下班回來,告訴他,這王助理還追著讓我走。我心裡很不理解。但我又得服從。我進屋裡,把我那個破被,從炕裡拽過來,拿著上外麵拍打拍打灰,回來疊疊,裝麻袋裡了,扛著走吧。走,我往外走,走到門口,正好,給我們做飯的小周抱著柴火進來,我說,呀,周哥回來了,我正想找你說個事呢。小周說,家軍怎麼的了?這是扛行李走啊?我說走啊。周哥,我就是想告訴你這個事。
周哥說,這怎麼說走就走了呢?“走了,公社王助理,來通知我走,叫我去腰九五,上5號車報到。我想給魏師傅說一聲,這王助理,叫我今天上午就得去報到。那麼的,周哥,你就帶我給魏師傅說一聲吧。”
“”那王助理呢?”小周問,我這個時候向四周看,就沒了。我說,呀,沒了,他剛才還在這呢,我再一看房山頭的王助理騎的自行車也沒了,我說,這是走了吧。
我說著,就扛著行李走了。我走上了公路,往南走去。我走著,不時地還回回頭,看看腰九七,我心想,這6號機組,有6個人,怎麼不調走彆人,而調我呢。
我走著,想著。一會,就要到腰九五了。到腰九五了,進村了,我就不能再想著6號車的事了。我開始尋找5號車了。尋找,我扛著行李,見人就問,五號拖拉機梁師傅在哪?這個告訴我說,你往前走,就在前麵第二條街。我走到第二趟街,我再遇到人問,就告訴我,你從這條街往西走。你走著,往北瞅點,那院子裡有拖拉機就是,他們停車都是在那個地方。
誒,沒走多遠就到了。
一個院子裡,一台拖拉機,一個人鑽在車底下,在那裡是扣呢,還是卸螺絲呢?我走到跟前,我問道:“師傅這是修車呢?你是梁師傅吧,我是6號車的馬家軍,你們知道公社叫我來上班嗎?”
我一問,車底下人;立刻說知道知道。你先把扳子14號的板扳子遞給我,叫我把這油底殼給卸下來。“好,我給你拿呀。”我說著就把行李放一邊,來拿扳子。我拿了扳子往車底下遞。我說梁師傅,給你。要不,梁師傅,你出來,讓我爬進去卸吧。
“不用,我就在這,就就借著我的手給擰下來吧。”我聽了說,梁師傅好啊,也很能吃苦啊?”車下的人說,吃苦,不吃苦行嗎?你是乾這個的。不過,我不是梁師傅。我是小於子。
車下的人說他是小於子。我心想,你這兩個人怎麼這樣呢?我叫你半天梁師傅了,你不說你不是,現在你說不是,我很想笑,但我極力控製住自己。
一會兒,油底殼卸下來了,小於子喊我把油底殼撈出去。我趕緊彎腰往車底下鑽,我拽著油底殼,倒退著出來,再站起來,把油底殼端到一邊,我又跑過來拽小於子,小於子從車底下鑽出來,拍打身上的灰,說:這油底殼,卸,可雞吧不好卸了,上也上都可難整了。這好歹我是給它卸下來。
“是,是是是。前幾天,我在6號車那,機車抱瓦了,也大卸了。”
“卸了,小梁子走的時候,叫我自己卸這油底殼子,也不叫大煙袋來,哎,我是給他卸下來了。”
“那梁師傅呢,他乾啥去了?”
“哎呀,人家梁師傅乾啥能告訴你啊?可能去那邊看他家的地去了唄。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在這等他吧,這要晌午了,我得回家吃飯去了。小梁子他怎麼安排你我是不知道了。小於子說著就走了。
小於子走了,我找個地方坐那了。我坐那想,這個車的人咋這樣呢,也不說給我安排哪,不說食堂在哪,叫我上哪吃飯。說話,倔啦吧唧,中午了,他要回家吃飯去。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坐那克製住心中的怒火,坐那等著。等著,等的太陽都偏西了,一個人走來了,人個子不高,身穿一個夾克衫,很利索的樣子。一看就是開車的。我猜測他可能就是梁師傅。我站起來,走上前去,我說你就是梁師傅吧。來人說,啊,你是6號車來的唄。我說對。梁師傅頭惡意不抬,就忙著看車,又看卸下來的油底殼,問道,小於子呢,這油底殼卸下來,蓋也不蓋,扔下就走了。
“他回家吃飯去了,叫我在這等著你。”
我說完了,小梁子,繼續看車,看看這,看看那。還津津著鼻子。看我來了,啥也不問。我心想,這個車的人咋都這個樣啊?但我忍耐著。又過了一會,我實在餓的受不了了。我說,梁師傅,你吃飯了嗎?梁師傅說“我吃完了。”梁師傅說吃完了,他並不問我吃沒吃。好像沒事的樣子。
我一看,我不問是不行了,我說,梁師傅,那我中午在那吃飯呢。“啊,你中午還沒吃呢?”我聽了,嘿嘿,一下,我說你不來,你是大車,我知道上哪吃去呀?我這一說,這梁師傅似乎明白了一點道理。
“啊,這北邊,道北,那個老朱家的房子,有食堂,劉二在那做飯呢,去吧。”
“我說行,管在哪呢,有地方吃飯就行啊。”我說著,扛起行李就向北走去。我心想,這個人怎麼還是大車呢、他怎麼當的大車呢?
我順著梁師傅指的方向走去,到了食堂,劉二看到我,熱情地招呼我:“喲,新調來的吧,我說是。劉二說,沒吃飯吧。我說沒有。劉二說,這飯都做老半天了,那幾個開車的,小梁子,小於子,還有大煙袋,都不來吃,都嫌惡飯不好,你不吃你就不吃。公家就給我給你們做飯,公家就拿白麵和大頭菜,你說你叫我給你做啥。我隻能給你們蒸饅頭,熬大頭菜湯。你公家這一個月就給我拿這一小瓶豆油,你們四五個司機,叫我給你們烙餅,這一瓶還不夠一頓的呢。劉二,說著,上鍋台後滿拿著豆油瓶子叫我看。我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劉二說就是啊。我說,二哥,他們嫌惡,我不嫌惡。他們不吃我來吃。劉二說,好。我說二哥,你晚上在那住啊?劉二說,在哪住,我就雞吧跑腿子一個,人走家搬,在這住。我說好啊二哥,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這回我在這陪著你住。劉二笑了。
我和劉二說說我的氣就消了。我吃完飯了,我到車那去了。我去了,小梁子在那呢,一會小於子來了,又過一會來了個大高子。大高個子看到我了,說,小馬來了。我說啊,師傅你貴姓啊?“嘿嘿,貴姓,你不能叫我師傅。這個車,我和小於子,和你一樣,都是學徒的,你就看我歲數大,就叫我師傅了。我給你說,咱這5號車,就梁師傅是師傅。”他說著,麵帶微笑,我一看這人性格開朗,我心裡略有了一點舒服感。我說那我怎麼稱呼你啊?
“你就叫我王哥就行。”“你就叫他大煙袋。”小於子喊道。王哥聽了笑起來。說,小馬你瞅瞅,這幫小子,看我成天抽煙,叼個煙袋,就給我起了個王大煙袋的名字。叫我大煙袋,就大煙袋吧。我說好,王哥,人沒綽號不發財,你有綽號了,你快發財了。
大家說著,修車修了一下午。雖然梁師傅很冷漠,小於子倔拉吧唧的,可不影響修車。他們叫我乾啥我就乾啥。在上油底殼的時候,我主動鑽車底下,大煙袋哥也鑽進去,他給的說,擰螺絲,臉向上不好擰,咱倆都搞一個手托著,你擰那邊,我擰這邊。就這樣,我和王大哥一會都擰完了。我擰完,我說王哥,你看看我擰的行不行。王哥用板子試試。說,行,你擰的比我還好呢。
車修好了,開始開地了。開地,梁師傅不參加排班。我們三個排班。排班,我們都是開車,不是把大犁。八大犁都是村裡派的村民。因而,來把大犁的人,都稱呼我們師傅。每當他們叫我師傅時,我也沾沾自喜。開地,都是乾一個大班,再乾一個小班。大班都是晚上,小班是白天。大班出班就是一宿,這個工作我在6號車已經打過多次了,而且很適應了。對於小班,那是白天,而且時間還是白天,那就是輕而易舉了。
開地,我在5號車上開了十六天,就開始割麥子了,割麥子,開始麥子還沒長好,我們就用割曬機割,割是給小麥放片。割曬機靠液壓起落,調節。用割曬機收割,隻收了五六天。公社叫用它來收小麥,就好像特意安排我們練練手把似的,公社機管站來的師傅總教我們用液壓怎樣調節起降,怎麼躲開樹根子,樹枷子。等著我手把練得熟練些了,就開始用康拜因收割了。開收割機,收小麥,需要幾個人配合。我們開換著看開,每當我開的時候,坐在高高的駕駛室裡,覺得很自豪。覺得國家強大了。有時候還情不自禁地唱兩句麥苗兒青來花兒黃,毛主席來到咱村莊。我唱,王大煙袋在那邊也迎合幾句,這就顯得我們可有能耐了。小於說聽了說,不會唱,就瞎唱。來接麥粒的,運麥子的村民還喊著唱的好,再來一個。
用康拜因收割小麥的日子裡,我和王哥、小於子他們配合得越來越默契。這天,我們正在地裡忙碌,突然接到公社通知,說有一批農業專家要來視察我們的收割工作,還會對我們的操作進行指導。大家既興奮又緊張,都想在專家麵前好好表現一番。
專家們來了之後,先是仔細觀察了我們的收割過程,然後提出了一些改進的建議。梁師傅雖然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但也認真聽取著專家的意見。在專家的指導下,我們改進了操作方法,收割效率明顯提高。
專家們對我們的表現很滿意,還說如果我們能繼續保持,將來有機會去參加縣裡的農業技術交流大會。當工人的目標仿佛又近了一步,大家都乾勁十足。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更加努力地工作,不僅完成了公社規定的收割任務,還超額完成了不少。大家都盼望著能早日實現當工人的夢想。
小麥收割完了,我們又開始學耙地了,耙地先用重耙,再用輕耙。重耙地的時候,拖拉機拖著沉重的耙具,在土地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剛開始操作,我還有些手生,總是掌握不好力度和方向,梁師傅雖然依舊冷漠,但還是會在一旁簡單指點幾句。經過幾天的練習,我逐漸熟練起來。
輕耙地相對輕鬆一些,主要是對土地進行精細平整。我開著拖拉機,感受著微風,心情格外舒暢。就在這時,公社又傳來消息,說接下來要進行土地改良工作,會有新的技術和設備引入。大家都十分期待,覺得這是提升自己的好機會。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在這次土地改良中好好表現,爭取早日實現當工人的目標。此後,我們一邊繼續耙地,一邊等待著新設備和新技術的到來,每個人都充滿了乾勁,仿佛看到了未來成為工人的美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