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活從紹箕那裡吃過飯,在沙洲壩轉了一圈,恰好遇到一營長淩泉。
淩泉噙著兩眶熱淚,擁抱著隻有一條手臂的獨活,說:“獨活,你背著十兩。黃金做乞丐這段傳奇故事,當真不曉得感動了多少人。我們有你這個好兄弟,感到驕傲,感到自豪!”
“一營長,彆這樣說。你一說,我渾身上下,像有成千上萬個雞虱子在亂爬。”獨活說:“世界上,都是窮幫窮,親幫親。我們的隊伍,幫著我們窮人打天下,我一個窮叫花子,當然心甘情願和我親人在一起,赴湯蹈火,我哪裡膽敢會起見財起意的野心呢。”
“獨活,你腂關節上傷口還在流膿,你快點去杜鵑那裡,用點消炎藥。”
獨活到葉坪鄉朱坊村洋江下的朱家祠堂,隻見青蒿老子,一瘸一拐,挑著一擔垃圾,往外麵走。
背上繈褓裡,背著個娃娃的杜鵑,在後麵喊:“青蒿叔,青蒿叔,你生這麼大的氣乾什麼咯,我求你辦的事,就好像我拿把是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逃都逃不贏呢!”
“杜鵑,你叫我把小梔子,送回西陽塅裡,你不曉得,我心裡舒服嗎?我若是離開隊伍,就像是挖了肝肺一樣難受。”
獨活攔住青蒿老子,說:“青蒿叔,你莫生咯嘛大的氣咯,有什麼話,可以好好說嘛。”
杜鵑追上來,細聲說:“青蒿叔,你也曉得,部隊天天行軍打仗,我帶著小梔子,確實不方便嘛。再說,你傷了一條腿,年紀也大了,該退休了嘛。”
“哎,哎,鵑子,我看你是瘋了嗎,你女兒小梔子,才剛滿一個月,我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子,哪有奶水給她吃?你最少要等到小梔子斷了奶,我才能給你送喲。”
杜鵑說:“青蒿叔,你的話,我這樣理解的,你是答應了我,八個月之後,把小梔子交給你,請你把小家夥,送到我母親手裡。”
“哎喲,鵑丫頭,你這是吃定了我嗎?”
“吃定了。”杜鵑說:“百分之百吃定了。”
青蒿老子氣得兩眼望著天上,下巴鋼刷子一樣白胡子,像一把菜刀一樣,仿佛要切斷天上慢慢移動的白雲。青蒿老子愣了老半天,才垂頭喪氣地說:“好吧好吧。”
獨活走到醫院裡,醫院院長付日新過來說:“獨活,你這份正義,你這麼堅持,你那份執著,當真感動了我。獨活,你的傷,雖然是個小手術,給我一個機會,由我給你來做,可以嗎?”
“您是大忙人,哪有時間看我那點小傷小病?”獨活說:“您能給我做手術,我的祖墳上,肯定是冒煙了!”
付日新用鑷子、剪刀,剪斷傷口上的豎麻繩子,洗掉中草藥包,幾條白花花的蛆蟲,從傷口上掉到地麵上。用碘酒洗淨傷口,又把壞死了爛肉剪掉,付日新說:“獨活,你當真是條鐵漢子,給你做手術,這麼痛,你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獨活說:“付院長,一個小小的傷口,在腂關節上邊,離心臟的位置,還差得遠呢!”
做完手術,青蒿老子過來說:“獨活,醫院裡沒有床位,這幾天,你彆走了,就和我擠著一起睡吧。”
醫院的事,不曉得有多忙,青蒿老子過來睡覺的時候,快十二點鐘,獨活已經睡了五個小時。
獨活說:“青蒿叔,杜鵑求你的事,你應該一口應承,你為什麼老是不同意?”
青蒿老子說:“鵑丫頭,她憑什麼搞特殊化?僅憑著她老公京墨,是個白白讀了白眼子字空書的大官嗎?獨活,你不曉得呢,赤芍和君遷生的兒子,都偷偷地送給永新縣一個老表了。”
聽了這話,獨活隻得另找一個話題:“瞿麥哥哥,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好久沒有見到瞿麥了。三月份的時候,他手下那個叫枳實的營長,胸口上中了一槍,距離心臟,隻差一粒米遠,當真是僥幸,他大難不死。後來,枳實對我說起瞿麥的事,廣東和平縣老隆鎮一位客家女孩子,舍命追著瞿麥。獨活,你猜,瞿麥怎麼回複那個客家女孩子的?”
獨活說:“我猜想,瞿麥哥哥拒絕了那個客家女孩子。”
“是的,瞿麥說,我已經結婚了。”
“什麼?瞿麥哥哥結婚了?”獨活吃驚地叫道:“那個一心一意戀著靈芝姑娘,怎麼辦呀。”
“你不用焦急,獨活。”青蒿老子說:“瞿麥對那個女孩子說,我的老婆,叫靈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