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剪秋在我們西陽塅裡當族長的時候,曾經捉到偷雞的土賊牯血餘,剪秋問血餘:“血餘,你為什麼選擇在淩晨兩點到三點這個時間段,去偷雞摸狗?”
血餘落在剪秋手裡,隻有老老實實交代的份兒:“族長,你不曉得,每個人,淩晨兩點到三點這個時間段,都會深度入睡。有的人,一旦睡死了,就是天上打炸雷,地上放三眼銃,都驚不醒的。”
“血餘,你也是人,為何你自己,在這個時間段,特彆有精神?”
“族長,你不曉得,習慣是養成的。”血餘說:“我開始的時候,和正常人一樣,在這個時間段,睡得欲死欲仙。我強迫自己醒過來,咬幾口紅辣椒,就完全清醒了。以後的日子,到了這個時間段,自然會醒過來。拿厚樸痞子的話說,叫什麼習慣性清醒。”
剪秋走到鳳凰嘴嶺下,左尋右找,好不容易找到幾株辣蓼草,叫煮飯做菜的老戰士,洗乾淨,切成一寸長一根,分發給每個戰士。
煮飯做菜的老紅軍說:“師長,你放心睡吧,我每到了兩點鐘,就會習慣性的醒來。”
剪秋平時睡覺,很少做夢,今晚上,卻夢見自己的父親,雪膽老爺子,站在齊腰深的直衝水庫裡,用一個三根水竹子綁成三角形的趕魚器,將魚群胡亂趕著。
剪秋問:“爺老倌,你為何不在前麵放一個魚網?你這樣趕魚,都把細魚小蝦,嚇走了。”
老爺子說:“剪秋,你當真糊塗,湘江的魚,喝的是人血,吃的是人肉,至少三年是吃不得的!”
剪秋被爺老倌的話,一下子嚇醒了。
這個時候,煮飯做菜的老紅軍,走過來說:“師長,你醒了?我估摸著,現在,已是淩晨兩點鐘了。”
剪秋將那根一寸長的辣蓼草莖,塞到口中,狠嚼了幾下,哎喲,這辣味,非常衝鼻,剪秋連忙吐掉。
剪秋推醒旁觀的瞿麥:“瞿麥快起來,時間到了!”
我二伯父瞿麥,醒來後,立刻呼叫所有的戰士,快點醒來。
嚼過辣蓼草的戰士,立馬有了精神。
剪秋問:“瞿麥,車前,菖蒲,你們去問問,哪幾位戰士,水性最好?”
川柏說:“師長,不要問了。我們的隊伍,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我這個當團長的來打頭陣吧。”
川柏在漣水河畔長大,常年四季,在水上討生活,剪秋曉得,川柏的水性相當好。
“算我一個。”枳實說。
剪秋說:“好。”
“算我一個!”王營長說。
“王營長,你是河北邯鄲人,你會水性嗎?”
“師長,我從小在漳河邊長大的。漳河的黃金鯉魚,是我最喜歡吃的。”
“好!”剪秋說:“你們三個人,悄悄地遊到對岸去,先把周渾元的哨兵摸掉,再向我們發信號。”
枳實、川柏、王營長三個人,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正如鳳坤來所說,大樟樹上,果然有一條長長的粗繩子。川柏有點納悶,這條粗繩子,為什麼不係在對岸的大葉柳樹上呢?
川柏猜想,過山瑤的鄉民,大約是害怕官家的人、土匪、流寇之類的人,前來騷擾,所以,把棕繩子藏在江岸。
湘江的水,雖然未結冰,但冷得骨頭痛。川柏目測淺水灘的湘江,寬度至少在一百米以上。三個人牽著棕繩子,手拉著手,往對岸走去。
水中怪石嶙峋,枳實一腳踩空,差點被江水卷走,幸虧走在最後王營長,一把扯住。
棕繩子越拉越長,落在江麵上,水的力量,把棕繩子向下遊推,推出一個弧度。棕繩子傳過來的力量陡增,川柏三個人,人在水中,有力使不上,隻好咬著牙,用肩膀背著棕繩子走。
三個人好不容易,走到離岸隻有二三十米的地方,江水也隻有膝蓋骨的深度,忽然看到,前方有個紅色的點,在移動。川柏低聲說:“那是敵人的哨兵,才吸煙。你們兩個人,將棕繩子纏繞在那個大石頭上,待我過去,將那個哨兵乾掉。”
川柏彎著腰,儘量不發出聲音,慢慢向岸邊走去。到了岸上,乾脆匍匐前進。
哨兵仿佛聽到了異常的聲音,站住腳仔細聽,感覺除了江水的嘩嘩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