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義父無患,高高興興,走到軍營,留下我爺老子決明,不曉得有多少失落,還在傻傻地站在門外,哭不出聲。
“小兄弟,你怎麼還沒有回去?”王胡子走過來,說:“你說你是龍城縣豐樂鄉西陽塅裡的人,我問你,你認識剪秋嗎?”
“剪秋是我堂叔。”我爺老子間:“首長,我剪秋叔,有什麼消息嗎?”
“剪秋同誌,英勇犧牲了。”
“他是怎麼死的?”
“剪秋同誌的第34師,為掩護紅軍主力橫渡湘江,原來一千多人的部隊,最後隻剩下兩百多人。”
“殺害剪秋叔的凶手是誰?我剪秋叔的遺體,葬在哪裡?”
“凶手?直接的凶手,是江華縣的何漢正。”王胡子說:“廣西民防團的陳恩元,湖南的何鍵,甚至,南京的常凱申,都是凶手。”
“首長,你的意思,國民黨反動派,都是凶手?”
“是的。”王胡子說:“剪秋同誌的遺體,葬在道縣的飛霞嶺上。他的警衛員,通信員,都犧牲了,葬在剪秋同誌的左右。是寧遠縣的農民協會領導人,樂天宇同誌親手掩埋的。”
這個消息太重要了,我爺老子決明,轉身就走,又覺得不禮貌,轉過身子,朝王胡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慢點走,我還有話問你呢。”王胡子說:“你認識瞿麥嗎?”
“瞿麥,是我二哥,我的親哥哥!”我爺老子說:“民國十六年,我大哥茅根,我二哥瞿麥,還有兩個老鄉,帶著黨參,到澧州西洞庭做扮禾佬,我大哥茅根和兩個老鄉,得了霍亂病,死在哪裡。我二哥一氣之下,和黨參,遠走他鄉,上了井岡山。”
“瞿麥是你哥哥?”王胡子說:“小兄弟哎,你家裡還有什麼親人?”
“我親生父母,本來有三個兒子。我現在的父親,原是我的叔叔。我親生父母做主,將我過繼給我叔叔做兒子。”我爺老子說:“哪曉得我大哥茅根死了,我二哥瞿麥又不回來,家庭的重擔,壓在我一個人的身上。”
“你的四個父母,都還好吧?”
“民國十六年,我親生母親,餓死了。”我爺老子說:“家中還剩三個老人,都年事已高。”
“家裡的情況,還好嗎?”
“一點都不好,經常餓肚子,特彆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你叫決明,是嗎?”
“是的。”
“決明弟弟,這樣好不好,我們打土豪劣紳,籌得一些糧食。我們把一百斤稻穀舂成大米,我派一個戰士,將大米送到藍天光明山,然後,你自己挑回去。”
“謝謝首長。”我爺老子朝王胡子,又鞠了一個躬。
一擔細篾織的沙籮子,我爺老子從藍天光明山,挑到西陽塅裡的響掌鋪街上,硬是走了兩天。
我二奶奶一見我爺老子回來了,眼淚雙流,哭著說:“崽寶呀,你總算回來了,把我的眼睛,都望長了。”
“回來了就好。老帽子,你莫講多話了。”我二爺爺說:“無患呢?”
“無患哥哥,當紅軍去了。”
“這些糧食,哪裡來的?”
“紅軍的那位首長,王胡子送的。”
我家的堂屋裡,坐著我大爺爺,剪秋的第二個兒子二木匠江籬,青蒿老子,正在商議什麼大事。
我爺老子對我大爺爺說:“剪秋叔叔的事,王胡子都告訴我了。”
“告訴你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