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線電連的王連長,身子並不高大,全憑毅力,和其他幾名戰士,輪流背著一百四十多斤重的收發報機,從江西背走湖南,廣西,雲南,貴州,四川,再到甘肅,一走就是萬多裡。
不過,再走二十裡,就是宕昌縣的哈達鋪。
王連長靠著一條沙土磡,放下笨重的收發報機,然後,放肆甩動雙臂。
靈芝過來說:“王連長,你的雙臂,已經麻木了,我幫你揉一揉,讓血脈暢通。”
王連長說:“放心,我這兩條胳膊,還沒有廢掉。靈芝,這台收發報機,還有希望修複好嗎?”
“王連長,在你手裡,沒有修複不了的機器。”靈芝說:“我不曉得,過草地時,你是怎麼把收發報機運過來的?”
“赤芍首長出的主意,找來兩塊厚厚的鬆木板,將機子固定在木板上,我們無線電連的戰士,拽著繩子,一路拖,拖過來的。”王連長說:“可惜了,為了這台機子,竟然有三名戰士,葬身沼澤。收發報機,也泡了水,不能用了。”
這個時候,一支隊伍,快速朝靈芝和王連長的方向奔過來。
靈芝用手在額前搭了個涼棚,看到一麵紅旗,才對王連長說:“是我們的紅軍戰士。”
“靈芝,你和瞿麥分開快一年了吧?”王連長開玩笑說:“你有沒有想他呀?”
“傳聞湘江血戰,剪秋師長的部隊,遭到十倍敵人的瘋狂追剿,連剪秋師長都已命喪黃泉。”靈芝幽幽地說:“我不知道,瞿麥哥哥,還在不在人世呢。”
“你放一萬個心咯!我見到瞿麥,他是一名驍勇善戰的軍人,敵人要他的命,可有點難度呀!”王連長說:“靈芝,如果你這次能與瞿麥重逢,你是否準備嫁給他?”
靈芝已經毫無大家閨秀的羞澀,說:“我答應過瞿麥哥哥,長征一結束,我們馬上嫁給他。”
“我衷心地祝福你們。”王連長說:“我們繼續前進吧。”
一名大個子軍人,背著收發報機,幾十個軍人,繼續朝前走。
靈芝剛走幾十步,忽然,身後不遠的地方,傳來一個雄厚的聲音:“前麵走的那位女戰士,是不是靈芝?”
乍一聽,這個聲音,靈芝太熟悉了,太久違了,靈芝像觸了電一樣的,還未來得及回頭,就喊道:
“你是瞿麥哥哥?你從哪裡過來?”
“靈芝,是我,是你的瞿麥哥哥!如假包換!”後麵傳來瞿麥的嗬嗬大笑聲:“追擊魯大昌的國民黨部隊,追到大草灘,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所以,我們急著趕回哈達鋪。”
靈芝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雙腳停止了前進,卻不敢回頭,打量瞿麥。
隨行的戰士們,識相地加快了腳步,留下我二伯父瞿麥,和靈芝姑娘,四目相對。
“咦,瞿麥哥哥,你怎麼穿著國民黨的上尉軍裝?”靈芝咬著上嘴唇,說:“我日日夜夜盼望著你,你卻出其不意出現在我的身旁。瞿麥哥哥,原來幸福來的這麼迅速,令我猝不及防;原來幸福就是久違了的重逢,這麼簡單。”
“我們走吧!靈芝,你瘦了,瘦得不像樣子。”我二伯父瞿麥,大大方方牽著靈芝的手,說:“穿上這身黃皮子,我們幾乎不費一槍一彈,占領了魯大昌哈達鋪的軍需倉庫。
“你也瘦了。”靈芝說:“而且,臉色變黑了。”
我二伯父說:“靈芝,相信我,雖然我的臉變黑了,但我的心,依然是紅的,愛你之心,一點都沒有改變,而且,越來越強烈了。”
“我也是,沒有幻想中的你,我差點死去了。”靈芝說:“過草地時,我被一種叫作蜱蟲的蟲子咬了,不久,疼痛,搔癢,發熱,頭痛,全身乏力,大病一場,是王連長他們,臨時做了一副簡易擔架,一路抬著我,抬過了四川。瞿麥哥哥,你不曉得,在我最危難的時候,我總是念著你的名字,請你賜給我力量,光明,希望和未來。”
瞿麥說:“靈芝,我又不是神仙,哪有那麼大的能量?”
“或許,這就是愛的魔力吧。”
我二伯父爆發出一連串的長笑,之後說:“靈芝,說好的,長征結束,我就向組織申請結婚。”
靈芝的左手,在我二伯父瞿麥的手心裡蠕動著,說:“好咧!”
兩個人心情大爽,不由加快了腳步,追趕大部隊。
靈芝忽然問:“瞿麥哥哥,你家裡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二伯父瞿麥,麵帶羞澀地說:“我離開家,已經整整八年了。離家之前,我的哥哥茅根,死在澧州府的安惠院子,得霍亂病死的。我不曉得,我的爺老倌,娘老子,還有叔叔嬸嬸,還有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有個三弟,叫決明,今年應十二月初十,應該十六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