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銳軍剛調到郭懺的長江上遊江防軍擔任營長,心裡想著抽一點空時間,寫一封信給六月雪,忽然接到三昌將軍陳辭修的電報,令薛銳軍所在的部隊,將二千八百噸鋼材,從武昌走水路運往宜昌。
薛銳軍得令,馬上去請示頂頭上司,長江上遊江防軍土司令郭懺。
郭懺說:“看樣子,三昌將軍陳辭修,單從日軍第六師團牛島先鋒支隊的動向,已經預估十月份,日軍將奪取武漢三鎮。”
所謂的三昌將軍,就是指統轄宜昌、武昌、南昌軍事的司令長官陳辭修。
薛銳軍職務太低,不便插話,這個官場大忌,不能犯。
不說話,不代表心裡沒有想法。
沒人答話,一時間陷入靜默。
郭懺說:“小薛,我問你話呢,怎麼不回複?”
薛銳軍立刻站正身體,說:“岡村寧次的第十一軍團,進軍鄂西,侵擾宜昌,好像是要攻打陪都重慶和成都這兩個戰略大後方,逼迫重慶政府早日投降。以他們目前的實力,目標並不在重慶和成都,而是在牽製我們百萬大軍,趁我們抽調兵力援助鄂西和宜昌之際,對武漢、長沙和南昌這個華中戰略大三角,發動進攻,打通湘桂戰略通道。“
“薛銳軍,你不愧為明日的將星。”郭懺說:“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說,日軍的原田支隊在贛北跟羅卓英的部隊對峙,波田支隊在湘北跟薛嶽的部隊對峙,才是他們短切突擊的首要任務?”
“郭司令,彆看日本鬼子氣勢洶洶,實際上,他們陷入了以戰養戰、以華製華的窘境。”薛銳軍侃侃而談:“三昌將軍以空間換時間的戰略,其實不可取。”
“那你能夠保證,日本人不會侵略宜昌嗎?”
“日本人躍過大彆山直取宜昌,就不是單純的取宣昌,他們想突破長江天險,進入鄂南的鹹寧、蒲圻、通城,目的南北夾擊武漢。至少在一兩年內,對重慶和成都,不構成大的戰略威脅。”
“薛銳軍,你敢妄議陳司令長官決策?太狂妄了!”郭懺說:“你不曉得,什麼叫做以下犯上?”
好心好意獻計獻,卻挨了郭懺一頓臭罵。薛銳軍從司令部出來,感覺特彆的鬱悶,老半天不吱一聲,連給長沙的六月雪、李廷升,給江西武寧縣的孫萬庠寫信的心情都沒有了。
陰曆三月份,李廷升寫信告訴薛銳軍說,六月雪給他生下了一個六斤八兩重的胖小子。李廷升問薛銳軍,你打算給兒子取個什麼名字?
去年三月,薛銳軍離開長沙的時候,六月雪說:“銳軍,我懷孕了。”
薛銳軍說:“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六月雪,你去醫院拿掉吧。”
六月雪一萬個沒料想到,薛銳軍會講出這麼不通人情的話,當時就氣得火冒三丈,吼道:“好!好!太好了!我就去湘雅醫院拿掉孩子。不過,薛銳軍,我六月雪這一生一世,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薛銳軍不可能賴著臉皮,去求六月雪回心轉意。
後來,守在長沙霞凝港的李廷升,寫信告訴薛銳軍,六月雪有衛茅照顧,你可以放一萬個心。
不提長沙城裡小痞子衛茅還好,一提到他,薛銳軍更是怒火中燒。這個六月雪,這個衛茅伢子,本來就有牽牽扯扯,其中的曖昧,說不清,道不明,如今乾柴烈火,又搞到了一塊,分明是把一頂大大的綠帽子,往我薛銳軍的頭上扣。
長江上遊江防軍,征調民生公司六艘大型貨運船,僅一天一夜的時間,便到了漢口江灘的天寶港。
漢口江灘,不止一個天寶港碼頭,而是一連串的碼頭。薛銳軍坐在船艙裡,眼光正對著郵政電報大樓。
各個碼頭都在忙碌。
省政府機關,各大學校,各個工廠,都在西遷,人員和器材,正在裝船。看樣子,三昌將軍準備留下一座空城。
李廷升在信中勸告薛銳軍,你向六月雪認個錯吧,不管你和六月雪之間有什麼恩恩怨怨,你們的孩子,不能沒有父愛。
二千八百噸鋼材,靠的是碼頭工人人力搬運,不曉得要裝幾天時間。薛銳軍想靜下心來,給六月雪寫一封信,向她認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