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映雪喚人搬來棋盤後,特蕾莎、映雪二人分彆手執黑白二子,在棋盤上徐徐取得各自的實地。
行至第二十步,特蕾莎見棋盤中局勢逐漸明朗,終於拋出了那個對局二人皆心知肚明的問題。
“您在向我呈現西麵戰線過去的戰局變化嗎?”
映雪滿臉堆笑,輕聲道:“正是。”
特蕾莎繼續著眼於桌上棋盤——同樣是四角穿心的開局,映雪在四角取地時卻選擇穩健的守角,試圖將局勢引向厚實的布局軌道,不求強戰,隻求牽製,恰似帝國軍常用的鶴翼陣的初始布局。
“雖然同樣是模擬北垣的戰局,可您的氣勢和路數卻沒有宣鐘皇女那般強悍,反而更加謹慎?”
映雪臉上的笑容一僵,眼神中多了幾分自嘲:“雖說同樣師從於帝師,但屬下的棋藝怎可與皇女殿下相提並論?況且不同的人即使聽了同樣一件事、見了同一份景色,其感受與觀點也自是不一樣的。”
“原是我偏見太深了。”
此時,莉切絲終於端著三杯盛著橘紅色茶湯的白瓷盞走出來,她再次掃了一眼棋盤,看著上麵黑白二子還隻有零星數群,沒看懂這黑白棋究竟攻占了多少地,也不理解這零星棋局如何能展現戰局,感覺有點頭大。
特蕾莎則接過茶盞輕抿一口,原本緊張的情緒鬆泛了些。
“既如此,那我便按照您的路數細細分析西線形勢,畢竟您是親曆者,我也想從不同的角度再一次了解北垣的戰事。”
“感謝您的支持。”
映雪略一抱拳,狀態也沒有方才緊繃了,她摸出一枚白子,落在中央:“從這裡開始,西線到目前為止的戰局進展已經複現完畢了,屬下接下來將代表聯軍方在中央引入一個變量。”
“這莫非是指北垣的巫師團?”
“正是。”
特蕾莎對著棋盤略一思考,操縱白子落在右上星位,與中央星位遙相呼應。映雪的黑子則在右上角輕靈一點,看似脫先實則暗藏伏筆。
映雪第三次在右側補上黑棋,特蕾莎便抓住時機在左上靠入,利用黑棋的過度防守製造跨斷機會,卻並未急於展開強攻。
映雪愣了愣神——她原以為特蕾莎會在此時全麵發起總攻,卻不料對方仍在夾擊逼迫黑子。
似是看穿了映雪心中所想,特蕾莎慢聲道:“在實際戰鬥過程中,敵方究竟會在何時發起進攻可不是我們能預料到的。”
可實際上,特蕾莎知道,眼下雖然局勢看似一片大好,但黑子一側還有可以補強的機會,還未到氣數將儘的時候。
若換做是七年前的特蕾莎,定會在此刻便按捺不住發起總攻,但現在,她不僅要在棋盤上隱瞞自己的進攻意圖,還要在映雪麵前隱瞞她的真實立場——畢竟在和帝國人的對弈中,圍棋並非單純的玩樂方式,而是一次充滿迷惑性的“暢談”。
映雪對此深以為然,她以頷首表示肯定,如特蕾莎所預料的那樣試圖進一步加強構建先前於右側構建的厚壁,逐漸向中央合攏,意圖圍困中央白棋。
當右側黑棋形成連綿外勢時,特蕾莎操縱白棋在中腹悄然引征,此時白棋積攢的厚勢才終於迸發出來——然而,這股厚勢並非直接對右下黑棋發起壓迫,而是在左下製造一個薄弱點。
映雪果然轉而對左下區布下的角進行補強,可特蕾莎卻趁勢淩空一挖,製造出一個孤棋,引得映雪急忙調兵遣將。
直到此時,就連隻知道圍棋本質是圈地競爭的莉切絲也終於看出特蕾莎在沉默中慢慢破圈,終於將映雪逼到了絕處。
而特蕾莎則趁機在右側黑棋厚壁的間隙中靈活騰挪,通過劫爭破壞對方眼形,最終憑借劫爭優勢擴大目數差距取勝。
一局結束,映雪對著棋盤上最終的局麵暗自複盤了好一會兒。
她原以為引入巫師團奇襲深入敵營可以起到擾亂視聽的作用,或是讓敵方正在擴充的宏大陣型出現漏洞,再不濟也能牽製對方,卻未料特蕾莎操控的白子也同樣在中央牽製她,甚至還在左下區域製造陷阱,等她跳入後再一步步反撲,直接化被動為主動。
特蕾莎喝了一口涼了的茶潤潤嗓,長舒一口氣,不緊不慢解釋道:“這不過是我根據我的想法對您的攻勢作出的回應,並不能代表實際的西線戰事變化,或許敵軍沒那麼聰明呢。”
莉切絲心想特蕾莎這口氣仿佛西大陸賣貨推銷的商販,嘴角因此抽搐了兩下。
映雪擠出了一個服輸的無奈微笑:“……您棋藝實在精湛,屬下甘拜下風。至於實際戰況如何,屬下已經難以抱有僥幸心理。”
特蕾莎卻垂眼,心想這盤棋實際上發展或許會更超乎預料——如果是羅希亞的話,應該會采用更穩健、更隨機應變的策略。
如果是她的話,一開始應該不會如此被動,甚至就連開局的被動纏鬥也可能會在她的預料範圍之內——在得知巫師團有所行動後,反抗軍應該會有所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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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如此想著,從前瓦特萊之戰的局勢變幻猶在眼前。
彼時紮斯提亞斯軍隊和斯諾王國軍之間的兵力、武器差異更大,可即便如此,羅希亞還是能想出通過持續製造陷阱輔以運動戰的方式誘敵深入、逐個擊破,最終斷了斯諾王國軍的後勤支援,取得了瓦特萊之戰的最終勝利。
現如今,反抗軍雖然未完全經過專業的戰技訓練,但反抗軍的兵力、防禦差距並不及瓦特萊一戰時戰爭雙方的差距。
因此,這一次,羅希亞的戰術構思才能一定能得到更好的發揮吧。
即使無法親眼看到西線戰場的實際情況,也不知道羅希亞的建議在反抗軍中能否得到實施,特蕾莎也還是如此一廂情願地選擇相信對方。
“急報——急報——”
營帳外偵察兵慌亂的叫聲打斷了特蕾莎的思考,她朝莉切絲使了個眼色,莉切絲便不情不願地起身,快步走到營帳外,把偵察兵引進來。
“彆行禮了,有什麼情況就快說吧。”
特蕾莎叫住了意欲作揖的偵察兵,而那膽小的士兵則快言快語道:“回殿下,西線部隊來報,我軍前夜突襲科克托反抗軍,然敵軍有備。
昨日午時三刻,科克托臨時防線終被敵軍破陣,敵軍來勢洶洶。今早寅時一刻,敵軍即將抵達我軍駐科克托重要軍事基地塔烏堅要塞,正欲強攻,望東麵部隊速援。”
映雪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阿依拉娜的安危,平時慣於冷靜的她此刻也按捺不住地站了起來。
“巫……”剛一發聲,映雪立馬想起北垣巫師團的支援是瞞著將軍做下的,便換了個問題,“前天夜裡的事情,怎麼今天才報過來?”
“根據西線分軍指揮營來報,反抗軍中似乎新增了一位戰力與反抗軍領袖相當的兵,她……她在反抗軍截斷撤退線路時順帶著破壞了我軍的通信魔力回路。
此外,她們還把前線偵察兵發出的信鴿全部趕走,釋放火彈乾擾我軍前線發出的所有煙火信號,反抗軍團的飛行兵甚至還把我軍的信使趕儘殺絕。
直到他們攻破防線以後,阿依拉娜團長才直抵要塞送出情報,這才導致了情報的傳遞延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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