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強的車消失在路口時,夏陽指尖捏著衣角轉了半圈,晚風卷著烤肉的焦香撲過來,卻吹不散心頭那點沉鬱。武強臨走前那句“有事隨時找我”像塊浸了水的棉絮,壓得人呼吸發悶——他眼底的紅血絲和強裝的輕鬆,明明藏著事,偏要擺出無事人的模樣。
她摸出手機,屏幕光在臉上晃了晃,撥通“大陸”的瞬間,指節都鬆快了些。
“寶貝,跟導師吃完飯啦?”聽筒裡的聲音裹著點電流的沙沙聲,卻像曬過太陽的被子,暖得讓人想往裡麵鑽。大陸說話總帶著點尾音的輕揚,此刻更是摻了幾分急切,像是怕她等急了。
夏陽對著話筒“嗯”了一聲,喉間那點發緊忽然就化了。剛才對著武強強撐的鎮定,在這聲熟悉的呼喚裡碎成了軟綿的絮,“剛散場,在街角的烤肉攤這兒。”
“發定位給我,五分鐘就到。”大陸的聲音陡然清亮,“乖乖坐著彆動,我看見有賣烤冷麵的就給你捎一份?”
掛了電話,夏陽找了個離炭火遠些的小馬紮坐下。這時才真正沉下心打量周遭:鐵板上的五花肉正滋滋冒油,橙紅的炭火舔著鐵網,把油脂烤成透亮的琥珀色,穿花襯衫的老板揮著鐵鏟翻動肉串,手腕帶的銀鐲子叮當作響。
在這個喧囂的酒吧裡,一個賣唱的小哥正蹲在鄰桌前,專注地調整著他的手機支架。他看上去大約二十出頭,身材高挑而消瘦,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袖口卷到手肘處,露出了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透露出一種淡淡的滄桑感。
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機架在啤酒瓶上,仿佛這是一件無比珍貴的物品。當他點開伴奏時,指尖竟然微微顫抖著,似乎有些緊張。然而,當他開口唱出《安和橋》的第一個音符時,整個酒吧的喧鬨聲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安靜了半拍。
他的嗓音清澈而純淨,宛如山澗中流淌的清泉,沒有一絲雜質。每一個字都像是被精心雕琢過一般,準確地落在聽眾的耳朵裡。尤其是當他唱到“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樣回不來”時,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他對那段逝去的青春有著深深的眷戀和無奈。
在這一刻,他的眼尾微微泛起了一絲紅色,但他很快就仰頭衝著客人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兩顆小虎牙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可愛。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對生活的樂觀和堅強,讓人不禁為他的勇氣和才華所打動。
最後,他用略帶期待的語氣對客人說:“三首五十,點歌嗎哥?”這個簡單的問題,卻讓人感受到了他對生活的努力和對音樂的熱愛。
那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剛剛完成結賬,他的領帶鬆垮地掛在脖子上,仿佛已經被一天的疲憊壓垮。當他掏出手機準備掃碼付款時,手機屏幕的亮光映照出他眼下的烏青,這顯然是長時間熬夜或者過度勞累的痕跡。然而,儘管如此,他的臉上卻洋溢著微笑,似乎並沒有被這些疲憊所影響。
就在這時,一群身穿校服的小姑娘走了過來。她們嘰嘰喳喳地圍在一起,其中一個小姑娘手裡拿著一瓶冰可樂,顯然是準備送給賣唱的小哥。小姑娘們走到小哥麵前,遞上可樂,並輕聲說道:“我們點《小幸運》,祝你也遇到幸運的事哦。”
小哥顯然有些意外,他手忙腳亂地接過可樂,瓶身的水珠不小心滴落在他的牛仔褲上,洇出了一小片深色。但他並沒有在意這些,反而笑得更加燦爛了,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當音樂響起,小哥開始演唱《小幸運》。他的嗓音清澈而溫暖,仿佛能夠穿透人們的心靈。隨著歌曲的進行,副歌部分的旋律漸漸高昂起來,小哥的歌聲也越發激昂。就連站在一旁的老板,也不禁被這美妙的歌聲所吸引,跟著輕輕地哼唱起來。
十一點的風呼嘯而過,仿佛要將這世界上的一切都卷走。剛才還在猜拳的年輕人們,此刻卻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間哄堂大笑起來,然後如鳥獸散般各自離去。
緊接著,一群戴著安全帽的工人走了過來。他們的工裝褲腿被卷到了膝蓋處,露出了沾著泥點的小腿,仿佛是在向這夜晚展示他們一天的勞作成果。這些工人們手中舉著啤酒瓶,彼此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啤酒的泡沫濺落在那滿是油汙的桌麵上,形成了一朵朵小小的白色花朵。
“今兒這活兒熬完,能歇兩天咯!”其中一個工人高聲喊道,聲音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喜悅。
然而,喜悅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有人歎息道:“娃的學費還差一截呢……”這歎息聲雖然不大,但卻像重錘一樣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不過,生活總是充滿了希望和樂觀,另一個工人笑著說道:“明天帶媳婦來吃腰子!”他的話語引得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笑聲在這夜晚的空氣中回蕩,似乎衝淡了一些生活的苦澀。
這夜晚的街頭,煙火氣彌漫,混著汗味、肉香和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就像一個被打翻的五味瓶,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鹹的,各種味道都飄散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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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陽靜靜地望著那個小哥,他的側臉被炭火映照得忽明忽暗,仿佛是在這黑暗中的一點微光。突然,夏陽想起了武強剛才那緊鎖的眉頭。同樣是二十多歲的年紀,一個在深夜的街頭為了五十塊錢而唱三首歌,眼中卻亮得像裝了星星;而另一個,開著體麵的車,眉頭卻鎖得如同解不開的結。
夏陽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武強帶來的那點沉鬱,似乎在這充滿煙火氣的氛圍中被漸漸烘淡了。
“想什麼呢?”
熟悉的聲音忽然在頭頂響起,夏陽猛地抬頭,撞進一雙含笑的眼睛裡。大陸就站在麵前,白t恤被晚風掀得輕輕晃。
心臟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剛才還漫無邊際的思緒瞬間收了尾,所有的滯澀、悵然、感慨,都被眼前這張陽光帥氣的臉衝得煙消雲散。夏陽望著他被路燈鍍上金邊的發梢,望著他眼裡清晰映出的自己,忽然就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上暖意,像被瞬間點亮的燈籠。
“發什麼呆?”大陸彎腰拎起她腳邊的行李箱,輪子在地上碾過發出輕響,他順勢往她麵前湊了湊,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等久了吧?”
夏陽站起身,膝蓋撞在小馬紮上也沒顧上疼,伸手就圈住他的胳膊。他的小臂的肌肉線條在路燈下看得分明,隔著布料都能摸到溫熱的體溫,像握住了塊暖手寶。
大陸微微低頭,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的笑意仿佛要滿溢出來一般。他緩緩伸出一隻手,輕柔地捏住她那粉嫩的臉頰,感受著她肌膚的細膩與柔軟。他的指腹略微粗糙,帶著一層薄薄的繭子,當這略帶粗糙的指腹輕輕蹭過她的耳垂時,一股麻酥酥的癢意如電流般順著她的脊椎迅速蔓延開來。
夏陽不禁仰頭看向他,嘴角揚起一抹淺笑,故意將聲音拖得長長的,那尾音婉轉悠揚,仿佛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她的目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注意到上麵沾了一點灰色的汙漬,於是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幫他擦拭掉。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剛剛觸及他皮膚的瞬間,他卻如同早有預料一般,順勢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溫暖而乾燥,仿佛能傳遞出無儘的溫柔與關懷。他的手指輕輕包裹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手背上緩緩摩挲著,仿佛在安撫一隻受了委屈的可愛小貓。
大陸嘴角的笑容越發燦爛,他朝著小哥的方向微微抬起下巴,然後忽然又低下頭,湊近她的耳畔。他的呼吸帶著絲絲熱氣,輕輕吹拂在她的耳廓上,讓她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
“小哥唱得不錯吧?”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她耳邊輕輕響起,“不過,可沒有我唱得好聽哦。等會兒回去,我給你唱那首《情歌》,好不好?”
夏陽的臉像熟透的蘋果一樣,紅彤彤的,她張了張嘴,正想要反駁幾句,卻突然被他輕輕地攬住了腰。他的手掌寬大而溫暖,夏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那隻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將她輕輕地往懷裡帶了帶,仿佛她是一件珍貴的寶物,需要被小心嗬護。
“走吧,我們回家。”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就像夏日裡的晚風,輕輕拂過夏陽的耳畔。他順手拎起了夏陽腳邊的行李箱,輪子在碎石路上滾動,發出輕微的聲響,與他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旋律。
夏陽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不禁把臉埋進了他的肩窩,感受著他身上那股乾淨的皂角香,混合著淡淡的煙火氣息。這股味道讓她感到無比安心,仿佛所有的煩惱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她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緊緊地抱住他的腰,仿佛生怕他會突然跑掉似的。她的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像一隻快樂的小鳥,跟隨著他走向停車的方向。
賣唱小哥的歌聲還在身後飄蕩著,這次他唱的是一首輕快的民謠,那悠揚的旋律如同陽光一般灑在兩人身上。歌聲中,兩人交疊的影子在地上晃悠著,就像是被晚風揉軟了的糖果,散發著甜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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