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一歲那年的冬夜,莫北師傅沒能熬過去,他閉一隻眼前托梁承影去拿弓,與他相伴最久的弓。
要入棺的時候,莫北師傅手裡仍緊握著那張弓,可棺材不能裝下那張大弓,隻能裝下他。
陛下之前下過旨意,尤其是將士,萬萬不可將仍可使用的武器帶入黃土,而是要將武器捐出,用它來延續武將的生命。
爹在戰場沒能趕回來。
他們試了很多種方式,還是拿不下。
在這個時候,弓比死人更珍貴,正當他們擔心過度用力會毀壞這張弓,而想直接動刀的時候,一旁默默看著的梁承影越過人群。
“師傅,把弓留給我吧。”
梁承影拿著那張弓,原本緊握著而僵化的手像是變化,又或者是她力氣太大,她竟輕鬆地拿出了那張大弓。
師傅這場病生得太久,日日煎熬,梁承影覺得離去對他來說又像是一次解脫。
可她明明沒有生病,娘每日晚飯後仍要遞來一碗藥湯,年歲愈長她愈發覺得喝過之後嗓子赤辣辣的,說不出來的難受。
“娘,存己什麼時候可以不喝這藥啊?”
這日梁承影看著碗中她的倒影,小手捧起又為難地放下,這藥她喝著不舒服。
江茉音為她縫衣的手一頓,衣服被她輕輕放在一旁,她空出手來,溫柔地撫摸眉頭緊鎖的梁承影的發頂,安慰道:“快了。”
存己今年已滿十二,距離女子初潮不遠,待聲音穩定後便不用再服此藥,隻不過轉而要服另一種藥,她的存己啊,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做自己。
梁承影聞言,乖乖地仰頭將那碗藥喝得一乾二淨。
隻要有期限,她就能堅持。
……
梁承影十三歲時來了娘口中所說的初潮,那點血不如娘的話來得震驚,她隻記得娘說不能暴露身份。
雖有陛下親允,可仍相當於是欺騙了天下人。
君無戲言,所以錯的便會是他們一家。
梁承影如願地結束了那味她喝了嗓子會疼的藥湯,換了另一味,她連喝了三天,血便止住了,隻是小腹有時會脹痛。
“存己,還記得幼時來看過你幾次的秦姑娘嗎?她的小黑蛇還嚇哭過你一次。”
“記得。”
當時以為那條蛇是假的,突然衝她飛來,她嚇死了。
那位秦姑娘好怪,手腕纏著一條小黑蛇,腰上掛著個竹簍,但味道很香,據娘說那味喝了嗓子會疼的藥湯也是她配的。
“秦姑娘原名秦茫,是妙醫穀的弟子,你爹救過穀主一命,我們便求穀主幫忙,待之後你入軍營,秦姑娘會隨你一同前去,她醫毒雙絕,你若受傷她會幫忙醫治且會幫你調理隱瞞身份。”
“娘與你爹已經說好,明日你便啟程。”江茉音說得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