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己房間走出的徐鈺在下樓時隻能扶著樓梯扶手,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眩暈感讓她不得不停下來喘息片刻。當她終於挪到客廳時,額角已滲出細密的冷汗。
“喲,咱們家的大功臣可算醒了!”徐濤正把幾個外賣餐盒擺上餐桌,抬頭看見女兒虛弱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但臉上立刻堆起爽朗的笑,“快來快來,特意點了幾個清淡滋補的粥和湯,你媽昨晚也沒睡好,正好一塊兒補補。”
穆萱坐在桌邊,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徐鈺費力地拉開椅子坐下。她的眼神複雜,有關切,有未消的餘怒,更有一絲深藏的疲憊。
一頓飯吃得異常安靜。隻有徐濤努力找些輕鬆話題活躍氣氛的聲音,穆萱偶爾應一聲,徐鈺則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粥,動作緩慢,仿佛用儘了力氣。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卻驅不散彌漫在餐桌上的沉重。
飯後,努力站起身的徐鈺剛想幫忙收拾,徐濤就按住了她的手,力道溫和卻不容拒絕。“小鈺,先彆忙。”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看了一眼沉默的穆萱,深吸一口氣,“坐下,爸媽……有些事,想跟你好好聊聊。”
徐鈺心頭一緊,身體順從地坐回原位。心想果然該來的,總會來。
徐濤斟酌著開口,語氣儘量平和,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
“昨天……發生的情況我都知道了。你很勇敢,做得也很好,保護了朋友,阻止了夜幕隊。”他頓了一下,話鋒微轉,“但是,鈺兒,有些事……如果不能聽你親口和我們說,我和你媽,心裡總是不踏實。”
穆萱終於抬眸,目光銳利如刀,直接切入核心:“第一件事。那個高冉冉……你們之間,僅僅隻是朋友?”
徐鈺指尖微微蜷縮,迎上母親審視的目光,沒有躲閃,聲音雖輕卻清晰:“嗯…”
可是緊接著,徐鈺還是說出了兩人最關心的那個問題答案:
“可是…我覺得我應該還是喜歡女生的…”
空氣瞬間凝固了幾分。
徐濤眼神震動了一下,顯然這比他預想的衝擊更大,但他很快穩住了情緒。穆萱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仿佛早已猜到以她的性子會如此坦白,但一想到後麵的事,臉色更沉。
“第二件事,”徐濤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痛心,“我聽你媽媽說,你手臂上那個……那個火焰蓮花的紋身燁焰蓮),是什麼時候紋的?為什麼要……”
“那不是普通的紋身,爸。”徐鈺打斷他,直接掀開了睡衣作弊的衣袖,露出那片空無一物的雪白肌膚:
“那個紋身平常是不會出現的,你看。”
說著徐鈺還拿自己的胳膊朝著二人的方向晃了晃。
“那個是‘燁焰蓮’,一種古老的力量媒介,與我的噴火龍共鳴有關。是我……在古代秘境試煉期間得到的傳承。”她省略了其中的危險與考驗。
“力量媒介?”徐濤皺眉,顯然不完全理解,但更讓他揪心的是第三件事。他看向穆萱。
穆萱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每一下都像敲在徐鈺心上:“第三件事。‘魂印’……徐鈺,你告訴我,你用了多少次?為了什麼?你真當自己的命是撿來的,可以隨便燒嗎?!”
提到這個終究是沒能躲開的問題,徐鈺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就連靈魂深處傳來的隱痛似乎都在呼應母親的質問。她垂下眼簾,用有些含糊的軟音低聲道:
“……用過幾次。都是在……生死關頭,沒有彆的選擇。為了救人,為了……贏。”她沒有具體說明代價,但穆萱的眼神已經訴說著她早就心知肚明。
徐濤倒吸一口涼氣,他雖然不如穆萱了解魂印的恐怖,但看妻子如此震怒,也明白那絕非兒戲:
“小鈺!你怎麼能……怎麼能對自己用這麼危險的東西!”
客廳陷入一片壓抑的沉默。從窗外歇著照射進來的陽光似乎都跟著黯淡了幾分。
良久,徐濤才揉了揉眉心,聲音帶著深深的憂慮和無奈:
“小鈺,爸媽不是要乾涉你的人生。你喜歡什麼樣的人,是你的自由。你追求力量,我們也能理解。但是……你現在的狀態,你做的這些選擇……”
他轉頭看了一眼穆萱,後者緊抿著唇,眼神晦暗不明,“我和你媽……實在沒辦法放心。”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拋出了最核心的糾結:“關於易比利亞那邊的聯賽邀請……我們……在認真考慮,是不是……暫時不要讓你獨自過去了。”
穆萱終於再次開口,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你現在的身體,經不起再折騰。靈魂根基不穩,還帶著那種危險的印記!比起國內,易比利亞那邊的局勢可能會更複雜,在你能證明你懂得珍惜自己這條命,能控製住不再濫用那種燃燒生命的邪術之前……”她盯著徐鈺的眼睛,“哪裡都彆想去!就算綁,我也要把你綁在家裡養好!”
徐鈺抬起頭,看著父親眼中的憂慮和母親眼中的決絕與……深藏的後怕。她張了張嘴,最終什麼辯解的話也沒能說出來。身體深處傳來的虛弱和靈魂的隱痛,讓她無法反駁。她知道,父母的話,並非沒有道理。獨自遠行,參加更高強度的聯賽?在透支至此的情況下,確實像一個瘋狂的賭注。
她默默地靠在椅背上,臉色蒼白,承受著這份來自至親之人的沉重關愛與不認同。去與不去的天平,在父母心中,已然沉重地傾向了一邊。而她,一時之間居然連為自己爭取的力氣和依據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