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沒人,絮兒儘情宣泄自己的一身戾氣。踩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惡人的嘴臉上。
關於金細細遭遇那件事的後怕與慶幸,關於小囡娘親那些人的悲苦和遺憾,關於麻六人性的陰暗,關於那個老者給她的震懾。
種種彙聚在心,現在到了她壓製不住的時候。
離開縣城之前,孟長義帶她去過一處偏僻小宅子,裡邊隻有一個佝僂老人。
宅子裡有一處很隱蔽的暗室,裡邊關著不成人樣的麻六。
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一雙眼給人的感覺陰鷙且滄桑。絮兒初見時,被老人的樣子震了一下,看見他,比看見滿地的蛇都可怕。
實際他用在麻六身上的手段,每一樣都讓人不寒而栗。陳嬸常罵人“殺千刀的”,這下她算是親眼看見了。
確認這畜牲生不如死,絮兒將空間留給孟長義和那個老人。她知道孟長義有秘密,隻要他們的惡意不是對著自己這一邊,狠與善,她不會多問。
那之後,絮兒就仿佛做了個夢似的,該如何就如何。隻有她自己清楚,各樣複雜情緒全被她壓著,鎖著,需要個時機折騰出來理清楚,消化掉。
不知走錯路的絮兒,與不知丟人的孟長義三人,分彆登上了兩座山頭。
互相之間怎麼發現的呢?
唐越冬和王誌說得有鼻子有臉,開始孟長義被他們倆帶偏了想法,思來想去不對勁啊,絮兒雖然對他這個“恩人”不怎麼尊敬客氣,但她是個很正常的姑娘,不像老唐他們嘴裡那個“女妖”。
回頭看看人影跟到了哪裡,嗯?人呢?
“絮兒?!”
唐越冬捂著心口窩驚慌道:
“要命啊,你嚇我一跳!”
王誌對著空地吞了下口水,誰不怕呢?畢竟背後說人,還是那樣一個脾氣的姑娘。不過軍頭也是,兩條腿走路能丟多遠似的,至於麼他!
此時他們站在高處,一眼看去,枯黃之中沒有那顆黑腦袋。
孟長義如鷹般的眸子飛速掃視著,雙耳辨著周遭聲音。絮兒在對麵山上剛出現半顆頭,他幾乎霎時間便發現蹤跡。孟長義邁開長腿走上回頭路,這人呐,還得放眼皮子底下才心安。
王誌無力伸了伸手:
“哎?不……用不用我和老唐?”
他話還沒說完,孟長義已經順勢下山走出去很遠。然而讓孟長義心焦的是,邊走邊喊之下,這麼久還沒聽見絮兒回應。
另一邊,絮兒拖著酸軟無力的雙腿,氣喘籲籲爬上山坡,用手遮住眉上眺望四周,看著遠處的人影賭氣道:
“這三個人是野豬嗎?甩我一個山頭?”
本來寒冬裡的衣裳就夠笨重的,她每走一步,都像被人扯著褲子一樣。周圍找不見人,喊也懶得喊,用掌根按著小腹彎腰找地方坐下。
手腳冰涼,狼皮縫製的小襖給不到她一點熱氣,全身上下隻有那不斷離體而去的臟汙最溫暖。
心煩的絮兒沒仔細看,自然錯過返身飛奔的孟長義。
歸途漫長,絮兒隻忍過最難受的那一刻,就繃著嘴唇起身趕路。邊走邊嘀咕:
“孟長義選的什麼路?難走得不像人路。就你們長了大高個、長條腿是吧!”
絮兒這邊繞過山頂,往下走時有一截光滑陡峭的崖壁,一人多高,跳不好跳,爬不好爬的。
猶豫不前的絮兒站在那低聲怒罵:
“孟長義,你這頭豬!”
被她罵著的人,正拚命似的往過趕呢。
這深不見邊際的盤龍山脈,猶如困住人的一座迷陣,他將山中地勢熟記於心,知道絮兒走到這邊後,擔心她犯蠢直接往下跳,這才邊跑邊喊。
絮兒聽見孟長義的喊聲,不由得去看另一座山。剛才那邊還是三個人呢,一下一上竟然可以這麼快麼?
“難怪總說女子本弱,天下男人身上的牛勁分女子一兩成,生孩子都能少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