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狹窄的房間內,半大的小丫頭還在不住的絮絮叨叨。卻見下一秒,剛換上的布簾被猛地推了開來。
“去去,四丫你這小丫頭混說什麼呢,你姐這日後可是要去享福的!”
不遠處,傳來婦人略顯尖利的嗓音。
進門兒的是一位身著絳紅色襦群的婦人,此刻微躬著腰,手上還端著一隻堆就地滿滿地青石色飯碗。
透過門前依稀的日光,安寧勉強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
來人約莫三十左右,五官上倒是能看出幾分標誌的影子,然而皮膚黝黑粗糙,麵上,甚至端著飯碗的手掌上滿是多年操勞的痕跡。
同此刻身上巴巴套著的細綢衣衫同樣格外違和。
正是這具身體的親娘林三娘無疑。
見到來人,一旁的四丫似是更氣了,當即掐著腰不輕不重地冷哼了一聲。
另一邊,目光在對方手上刺眼的大金鐲上略過了一眼,安寧並沒有多言,隻繼續維持著原身的模樣神色冷淡的倚在床前。
任由對方巴巴的把飯碗遞到跟前。
觸及自家大閨女的目光,林三娘下意識將帶著鐲子的手往袖口間縮了縮。旋即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不自在的用手搓了搓衣角,這才開口道:
“二丫頭……不,不是,是阿寧啊!”
想到大閨女向來不喜歡二丫這個稱呼,林氏忙不迭地改口:
“四丫不過一個丫頭騙子,你可甭聽她的,那可是皇城的貴人,堂堂侯府呢!聽村長說,可比咱們這兒縣官兒都大上個不少嘞!”
“雖說是妾室,可這貴人們的妾室哪裡能一樣嘞!”
“就不說這些吃穿,金貴首飾,在咱們家怕是一輩子都難尋到。”
“再說,阿寧你不是最喜愛看書畫畫嗎,等到了人家那頭,那些名貴的筆啊,墨啊,哪裡能少呢?也不用處處麻煩人家楊夫人……”
“聽說人家富貴人家,吃頓青菜都得好幾隻雞鴨來配呢!娘這也是為了你好!”
不比在這兒窮疙瘩享福。
說著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身上的細綢衣裳,似是生怕粗糙的大手給傷了,連動作都是分外小心。
瞧她這樣,一旁的蕭四丫當即忍不住冷哼一聲,當即回懟過去:
“什麼叫為了四姐好,難道不是那人說了,要把大哥跟三哥安排到衙門裡當差嗎?”
“二嬸兒也不想想,人家貴人鐵定不是傻的,能做賠本兒買賣嗎?
之所以肯出這麼大的手筆,隻能說明,二姐的字畫比這些價值大的多了!”
“也就你們,還在沾沾自喜,以為能占人家貴人便宜呢!”
十歲的小丫頭個頭並不算高,一張圓臉更顯出幾分稚嫩,然而此刻說起話來卻井井有條。
微不可見的在對方身上略了一眼,安寧很快垂下目光。
話音落,一旁的林氏果然臉色一變,將手中重新捧起的飯碗重重放在一旁,林三娘麵上也不由多了些怒容:
“四丫你這死丫頭是怎麼說話的,是,你姐這畫是好看,是值錢,可那又能咋樣?
咱們家日子之前有好過了還是怎的!”還不是得見天兒的下地乾活,有錢了也不敢透出去一點兒。
“也不想想,這種金貴物什是咱們這些人家能拿去換錢的嗎?”
就像公爹說的,拿出去,就算僥幸賣了,得了錢財他們這些人也護不住,甚至一個不好,還要給家裡招災。
旁的不說,就上回,大郎他們前腳剛把畫拿出去賣了,後腳回來就被公爹打了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