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聽到門外的聲音,連忙叫他媳婦去開門。
“阿文啊,你今兒有什麼事麼?”
孔知文熱絡地把東西往村長手裡塞,嘴上的話那是一套接著一套,先是賣慘說了自家當初逃荒遇險,一大家子幾百人隻餘下叔侄舅甥四個人僥幸得活,沒了路引沒了家財,這幾年日子過得好生辛苦,多虧村裡人多加照顧等話。
村長也沒讓話落到地上,兩個人都不需要孟灼華這個小姑娘和村長家一大家子人幫腔,就說得有來有回。
孔知文這邊順勢就提出來想要帶著家裡兩個姑娘看看能不能落葉歸根,隻是家裡銀錢不湊手,這一去也未必能回來,又哭訴當時在老家有田有地,家裡也算富足人家,逃荒逃得家破人亡、一貧如洗,孟良還不能繼續去考鄉試、院試,“水生叔,一想到我姐姐、姐夫他們都還埋在路上,屍骨無存,我心裡苦啊!”
連帶著灼華也哭起來,逃荒的時候她已經三歲,記事了。
這一番唱念做打,哭得村長都有些應對不了,孔知文再提出要賣掉那兩畝開墾出來的荒地,還有家裡的房子和一些帶不走的笨重物什,也就糊裡糊塗地應下做這個中人。
村長是去過孟家的,孔知文便沒有先說起家裡的屋子,而是說起了田地:“叔您也曉得,我家開墾出來的兩畝地,就在徐二狗家旁邊,眼下種著稻子,快要收獲了我得帶走,這兩畝地本身是四四方方的兩塊,中間一根田壟分開,連著那側邊的路,乾活耕作都方便,我也不多要,就4兩銀子一畝,比下等田還便宜一兩銀子哩!”
“阿文,你這價錢可不厚道,要我說……”
兩人你來我往一通還價,最後是說定了7兩銀子兩畝,村長這邊就直接買下了,等到秋收後再去官府登記。
至於那屋子,村長家的小兒子正準備成親,但是家裡住不下所以要分家,村長也不準備找彆人了,就把幾個兒子叫過來聽。
孔知文這邊也殷勤介紹著:“大牛哥和二牛也是去過我家的,村長叔也曉得,我家前院後院沒有圍牆,都是笆籬紮著,前院堆著一擔子柴火,我家裡燒飯燒水還要用,剩下的那些就當個添頭,一口井和一口大水缸,平日裡用水取水都方便。三間齊齊整整的土磚瓦房,中間一間是我家堂屋,後頭廚房裡有一個裝糧食的櫃子,灶台打得齊齊整,前頭堂屋一張自己打的四方桌,四把靠背椅,這些家具我都帶不走留下。”
“東邊一間是我和阿良住著,中間打了隔斷分成兩間,前頭就是我平日裡做活的地方,眼下還剩……,這些木料家具,賣出去、做柴火都能賺一筆;後頭那間是臥房,裡頭有一張書桌一張床,兩個箱子我們要帶走,其餘不剩什麼。”
“西邊一間現在是華兒和蓁蓁的閨房,女兒家大了,中間也砌了半堵隔斷,餘下來兩張架子床,我們家姑娘可憐啊,原先在北邊也是地主家的嬌小姐,生下來錦衣玉食連繈褓都是細棉布、好錦緞的,我這個舅舅對不起她們,連個像樣的梳妝台都沒有,裝東西的小箱子是要帶走的,隻有兩個繡墩子能留下。”
“我家後院還有雞舍,養了一隻日日下蛋的老母雞、一隻年頭養著的肥豬,幾位哥哥弟弟要是想要,我這邊按市場價給你們折算,還有一片菜地,我們家帶不走那麼多菜,……”
他這邊舌綻蓮花介紹自己家,各種針頭線腦多半要帶走,裝東西的箱子和當初僅剩的一輛板車也不剩,但是床榻桌椅和廚房櫃子都搬不走,屋子裡還有打好的家具一件件,要折算銀錢不知道幾何,就這麼帶著小灼華在村長家待了一上午、半下午,算盤珠子打得嘩嘩響。
這邊孔知文在處理家裡的田地房子,帶著孟灼華學習待人接物,他們家裡,孟良也在忙著收拾東西。
後院的菜這個季節正是收獲的時候,村裡家家戶戶都是吃的時候去摘一點菜來,窮人家瓜菜半年糧,每天吃就吃個水飽,農忙和過節時才能吃乾,快穿者以前雖然也打理過自給自足的田地,但是收拾這麼多菜還是頭一次,就連原主也是逃荒後才自己摸索著慢慢學。
那些青綠青綠的瓜菜,青菜都給割下來曬成乾,其餘的各種菜蔬也都有處理方法,要想處理好到新的地方都還能吃上自己家種的菜,或曬乾,或醃製,家裡的陶罐瓷罐都被拿出來放了鹽醬醋進去,放得滿滿當當,家裡的幾個籮筐裡也都放上了切好的瓜菜,後院的地漸漸禿了,前院都晾上了許多東西。
孟良還打了井水,把水缸裡都灌滿了,他這邊光是忙著晾曬菜乾,忙得腳不沾地,到傍晚時還有一小塊豆子沒有摘下來,這個時節的豆子快要收獲,因著要走,也隻能提前割下,黃豆莢、大豆莢分彆放在麻袋上在庭院裡晾曬,黃豆莢不用先剝出來,大豆莢太厚,還得把豆子剝出來曬更快些。
沒法子,孟良隻好叫蓁蓁回去燒飯,他繼續在日落前緊趕慢趕著把豆莢都割了下來,隻可惜葉子太老,已經不能做菜了。
到了晚上,孔知文這邊才回來,一家人點了一支小蠟燭,底下托了一塊破瓷片收集蠟油,就著水煮青菜和稀粥吃晚飯,他們這邊才起了個頭,接下來又要耕作又要預備搬家,兩個大人預備秋收後把穀子打出來,就搬家離開。
“我今日同村長說的是我們家裡想要落葉歸根,真要回涼州府麼?”
“去哪裡又有什麼差彆,”孟良喝了口稀糊糊的粥水,給兩個孩子多夾了些菜,“你想想……”
這個世界的鄉下人,並不是完全不識字,但也僅限於不是睜眼瞎,童生就算是文化人,更何況孔知文都讀完了三百千和四書,眼界的局限性和交通的不便,導致消息並沒有那麼流通,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