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啊。”
斷斷續續說完這一句,薑婒又問狐狸還吃不吃她。
狐狸搖搖頭,一本正經的回答。
“不吃,我不用吃東西了。”
他初啟靈智就學會了吸收靈力,不需要食物就能填飽肚子。
因此,也不用吃人類了。
說完這一句,狐狸從人身上跳下去離開。
枯黃身影消失在雪地之中,留下一排淩亂的腳印。
薑婒目送他離開,閉上眼睛等待死亡降臨。
風聲宛如鬼哭狼嚎,蓋住了小獸的腳步聲。
好不容易抓到一隻老鼠的狐狸匆匆跑過來,用爪子把老鼠往人類嘴裡塞。
“給,你快吃。”
“什…唔…呃…嘔…”
連推拒的餘地都沒有,薑婒被迫咽下那隻小老鼠。
餿臭的氣味從喉嚨竄進胃裡,又反到鼻子中。
人類乾嘔兩聲,無力的告訴狐狸。
“你自己吃吧,不用給我找。”
“那怎麼行?”
剛成精的狐狸腦瓜子還比較原始。
他隻覺得人類給他吃了,他也要喂養人類。
不過他舍不得把自己給人類吃,隻願意去給她找老鼠。
老鼠味道也好呀,為什麼人類不喜歡?
想不明白的狐狸嗅嗅人類嘴巴,問她。
“你不喜歡吃老鼠嗎?”
“不喜歡。”
薑婒否認,且反複叮囑狐狸不用再給她找吃的。
可惜狐狸不聽。
他不僅給她找各種吃的,還用體溫幫她取暖。
在被塞了一天的老鼠蟲子之後,人類終於選擇了妥協。
她咽下蚯蚓,告訴狐狸她喜歡吃植物。
“好,你等著,我去找。”
狐狸說到做到,再帶回來的便是不從哪個老鼠洞裡刨出來的食糧。
薑婒咽下野糧,想法還在可死可不死之間徘徊。
可狐狸不要她死,他拚了命的救她。
活了十年,薑婒從未被人如此挽留過,不免生出了一些活的意誌。
她望著忙忙碌碌的狐狸,問他有名字嗎。
狐狸當然有。
獸類之間相處雖少,但也有規律。
有幾個短音被狐狸母親用來呼喚狐狸,那便是他的名字。
“不,這不是名字。”
薑婒艱難的笑了笑,告訴他名字要有特殊的意義才叫名字。
就像好多人的名字一樣,取欣是代表父母希望孩子開心,取承則代表父母期望孩子能承托期望。
再者……薑婒說不出口。
她的婒沒有什麼意義,隻代表她是女孩兒。
狐狸並沒聽懂停頓,他興致勃勃的追問人類。
“那我呢?我的名字代表什麼?”
“你還沒有名字呢。”
“那你給我取一個。”
雜毛狐狸撲到人類臉上,撒嬌似用吻部蹭她臉頰。
薑婒被蹭得發癢,喘息著艱難回答。
“你身上有這麼多顏色,斑斕絢麗,不如就叫胡斕吧,胡通狐,斑斕的斕。”
“胡、斕,我叫胡斕,好哎。”
雜毛狐狸跳來跳去,越過薑婒身上又躍回來。
受了一天一夜的凍,人類早已出現了無數次幻覺。
有來救她的母親,還有來勸她去死的父親,甚至還有一些結伴遠行的旅人。
薑婒倒是想跟那些人走,可惜她懶得動。
躺在雪地上,人類低聲跟她看見的‘人’道歉。
呢喃細語被風吹散,誰都聽不清楚。
“哎————”
呼號聲穿透烈烈寒風,傳到崖底。
胡斕抬頭一看,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崖邊起伏。
害怕火焰是野獸的本性,連剛成精的狐狸也不例外。
他咬著薑婒的頭發,奮力想把她往遠處拖。
被雪浸濕的棉袍沉重無比,輕易不能撼動。
焦急的狐狸喘著粗氣再度伏在薑婒身上,試圖用利齒威脅陌生人類。
“是狐狸。”
蒙麵男人握著長劍,請示般的看向身邊人。
風雪交加,繡金描銀的滾邊上落滿白絨。
裘衣包裹著的病弱男人歎息一聲,溫聲吩咐手下。
“趕走吧,莫傷了它。”
“是。”
沉聲應下,蒙麵人以鞘為劍指向雜毛狐狸。
幾番威嚇之下,胡斕還是不願意走。
他怕這些人類,但更怕他們害他的恩人。
直到囈語中的薑婒短暫清醒,僵局才得以打破。
年幼的孩子轉動眼珠,光看色塊就猜出了來人的身份。
她吃力的張嘴,低聲告訴狐狸。
“你走吧,他們是來救我的。”
“嚶~”
胡斕還是不放心,但它也沒彆的辦法。
乾瘦的雜毛狐狸消失在雪地之中,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此後,薑婒,不,段氏孤兒段檀重獲新生。
陽山公主少了一個女兒,玘王多了一個義子。
至今,十二年的光陰一去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