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閉合的瞬間,潮濕的黴味裹挾著鐵鏽氣息撲麵而來。我跌坐在地,手機屏幕的冷光照亮牆麵——斑駁的水泥上用暗紅塗料寫著"第137次警告:彆碰任何帶編號的容器"。頭頂的燈管滋滋閃爍,在牆角投下巨大的陰影,那陰影裡似乎蜷縮著個人形輪廓。
"有人嗎?"我的聲音在密閉空間裡激起詭異的回響。背包突然傳來震動,取出防水袋裡的對講機,電流雜音中混著斷斷續續的女聲:"彆相信...自己的眼睛...編號7..."話音戛然而止,對講機吐出一縷青煙。
地麵突然傳來震動,牆壁兩側的金屬櫃依次彈開。每個櫃子裡都擺放著編號的玻璃容器,渾濁的液體中浸泡著殘缺的肢體。編號7的容器裡,半截手腕正緩緩轉動,皮膚下隱約可見蠕動的黑線。當指尖無意識地觸碰玻璃,液體突然沸騰,手腕猛地拍向內側,指甲縫裡滲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鐵鏽。
應急燈在此時全部熄滅,黑暗中有細碎的爬行聲由遠及近。我摸索著打開戰術手電,光束掃過天花板時,無數蜘蛛大小的機械昆蟲正倒掛著緩緩降落。它們的複眼閃爍著猩紅光芒,口器開合間滴下腐蝕性液體,在地麵蝕出滋滋作響的深坑。
轉身欲逃時,發現來時的鐵門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嵌著密碼鎖的磚牆。鎖孔旁用血畫著歪扭的數字:7137。輸入密碼的瞬間,牆麵裂開,露出擺滿老式放映機的走廊。每台放映機都在循環播放同一畫麵: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被綁在手術台上,而執刀者的臉,赫然是我自己。
"你終於來了。"沙啞的男聲從身後傳來。我猛地回頭,隻見一個渾身纏滿鐵鏈的男人站在陰影裡,他的左眼處嵌著枚生鏽的齒輪,胸口彆著編號07的工牌,"他們騙了你,這裡根本沒有出口,我們都是被製造出來的實驗品。"
男人突然暴起,鐵鏈如毒蛇般纏向我的脖頸。掙紮間,他胸口的工牌掉落,背麵刻著與牆麵血字相同的警告。當鐵鏈即將收緊時,走廊儘頭的放映機突然爆炸,強烈的氣浪將我們掀翻在地。煙霧中,機械昆蟲的嗡鳴愈發密集,而某個放映機的殘骸裡,露出半截刻著"記憶清除倒計時:001500"的電子鐘。
我拽起男人衝進旁邊的房間,卻撞進一間布滿鏡子的密室。每個鏡麵都映出不同姿態的我——有的在獰笑,有的渾身是血,還有的正在分解成機械零件。中央的落地鏡突然浮現水霧,手寫的字跡慢慢顯現:"打破所有鏡子,找到真實的自己"。
當我抄起椅子砸向鏡麵時,所有碎片突然懸浮在空中,拚湊出另一個場景:實驗室裡,無數個我躺在培養艙中,銀色麵具的人正在往容器裡注入紫色液體。男人突然抓住我的肩膀,他的齒輪義眼開始飛速旋轉:"看到了嗎?我們不過是觀測者的提線木偶,每次"逃脫"都是新的循環。"
密室地板突然塌陷,我們墜入下方的齒輪深淵。滾燙的蒸汽中,巨型齒輪相互咬合,不時有殘缺的機械肢體被卷入碾碎。編號7的玻璃容器漂浮在蒸汽裡,其中的手腕已經長出機械骨骼,正對著我舉起寫有"重置"的金屬牌。倒計時的電子鐘不知何時出現在上空,數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跳動。
男人突然將我推向齒輪縫隙:"帶著這個!"他扯下齒輪義眼塞進我手中,"去最底層的核心機房,那裡藏著觀測者的弱點..."話音未落,他被機械昆蟲組成的洪流吞沒,臨終前的嘶吼混著齒輪的轟鳴:"彆讓他們...重置記憶..."
我攥著義眼在齒輪間攀爬,皮膚逐漸被鐵鏽覆蓋。當終於抵達核心機房時,眼前的景象令血液凝固——巨大的中央處理器上插滿記憶芯片,每枚芯片都刻著我的照片,而操作台上,擺著與檔案館裡一模一樣的《時空褶皺觀測錄》,最新一頁用血寫著:"第138次實驗開始"。身後的鐵門轟然閉合,電子鐘顯示倒計時還剩000001,觀測者們的銀色麵具,正從通風口緩緩浮現...
倒計時歸零的刹那,核心機房的金屬地板突然翻轉,我墜入深不見底的管道。鐵鏽味的氣流裹挾著尖銳的蜂鳴灌入耳膜,義眼在手中發燙,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二進製代碼。管道內壁滲出紫色黏液,在黑暗中勾勒出扭曲的人影,那些輪廓分明是被困在密室裡的"我"的殘影。
"檢測到異常變量。"冰冷的機械音從四麵八方響起,整段管道開始收縮。我慌忙將義眼嵌入牆麵的凹槽,代碼如活物般遊走,在管壁上投射出全息地圖。前方三百米處,閃爍著幽藍光芒的"終端控製室"字樣不斷明滅,而身後,無數銀色麵具正順著黏液逆流而上。
衝進控製室的瞬間,所有顯示屏同時亮起。成百上千個監控畫麵中,不同時空的密室正在循環上演:中世紀地牢裡的刑具、未來科技艙的休眠倉、甚至是古代墓穴的棺槨,每個場景中的"我"都在重複著被追殺與逃亡。主屏幕突然彈出彈窗,猩紅的警告框內寫著:"檢測到意識汙染,啟動強製清除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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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製台開始劇烈震動,地板裂開縫隙,伸出纏繞著電線的機械觸須。我抓起桌上的老式扳手砸向最近的顯示屏,玻璃碎裂的瞬間,所有畫麵扭曲重組,拚湊出觀測者基地的全貌——那是漂浮在虛空中的巨型機械繭房,由無數個密室模塊拚接而成。
"你以為破壞終端就能結束?"銀色麵具的虛影在空氣中浮現,聲音像是從量子糾纏態傳來,"每個被摧毀的密室都會生成新的副本,而你的意識,不過是我們數據庫裡的一段可編輯代碼。"麵具下滲出紫色數據流,在空中編織成巨大的捕網。
義眼突然發出刺目的藍光,將數據流灼燒出缺口。我順著控製台的縫隙摸索,在夾層中找到半枚齒輪狀的芯片。芯片表麵刻著與檔案館日記相同的圖騰,插入終端接口的刹那,所有機械觸須停止攻擊,開始反向拆解自己。監控畫麵中的密室逐一坍縮,化作紫色光點彙入芯片。
"警告!核心數據泄露!"機械音變得尖銳扭曲。繭房外部傳來劇烈的爆炸聲,銀色麵具的虛影開始崩解。我透過觀測窗看到,虛空中漂浮著無數個正在坍塌的繭房,每個繭房都囚禁著不同版本的"觀測者",他們的麵具下,是一張張逐漸鏽化的臉。
芯片突然彈出全息影像:曾祖父穿著白大褂站在鐘樓頂端,手中轉動著與我一模一樣的齒輪。影像下方浮現出他的臨終留言:"觀測者的傲慢在於相信自己永遠是操控者。記住,所有循環的終點,都藏在起點的倒影裡。"
繭房開始不可逆轉地崩潰,我將芯片緊緊攥在掌心。當機械繭房徹底碎裂成星塵時,我墜入一片純白空間。四周懸浮著無數扇發光的門,每扇門上都倒映著不同的密室場景。而最中央的門上,刻著最初那間密室的編號——137。
推開大門的瞬間,潮濕的黴味與鐵鏽氣息撲麵而來。牆麵的血字依然清晰,但這次多了行新的字跡:"歡迎來到觀測者的終局,現在,輪到你改寫規則了。"鐵門緩緩開啟,走廊儘頭站著無數個不同時空的"我",他們手中的齒輪相互咬合,組成了一個永不停歇的逆溯裝置。而更遠處,銀色麵具的殘骸正在地板上堆積,逐漸長出紫色的藤蔓,纏繞成新的繭房雛形。
紫色藤蔓纏繞的繭房在腳下震顫,每根脈絡都流淌著液態數據。我握緊齒輪逆溯裝置,金屬表麵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細小刻痕,拚湊成無數張人臉——那些都是被困在時空循環中的“我”,他們的瞳孔裡流轉著絕望與瘋狂交織的幽光。
“檢測到外來意識入侵。”繭房穹頂傳來孩童般稚嫩的合成音,數百個銀色麵具從藤蔓中鑽出,麵具縫隙間滲出的不再是數據流,而是散發著腥甜氣息的黑色黏液。這些麵具以詭異的角度扭曲重組,最終凝聚成一個巨大的人麵,空洞的眼窩裡伸出無數機械觸須,末端掛著正在閃爍的記憶芯片。
觸須如潮水般襲來,我將逆溯裝置插入地麵。齒輪咬合的轟鳴中,繭房空間開始逆向生長,原本封閉的牆壁剝落出層層疊疊的鏡麵,每個鏡麵都映出不同時間線的觀測者——有穿著蒸汽朋克服飾的機械人,有裹著黑袍的神秘學者,甚至還有長著透明翅膀的類人生物。他們都在進行著同一場景:將某個“我”的意識注入培養艙。
“你們才是被困在循環裡的囚徒。”我對著巨型人麵怒吼。逆溯裝置爆發出的紫色光芒中,觀測者們的鏡像開始崩解,化作飛散的二進製代碼。巨型人麵發出刺耳的尖嘯,黏液組成的嘴巴裂開,露出內部旋轉的齒輪絞肉機,“你以為摧毀繭房就能自由?每個觀測者都是更高維度的投影,而你們,不過是投影中的殘影!”
地麵突然裂開,我墜入更深層的空間。這裡懸浮著數以萬計的繭房胚胎,每個胚胎都包裹著正在沉睡的“觀測者”,他們的身體與紫色藤蔓融為一體,胸腔裡跳動著散發冷光的齒輪心臟。記憶芯片如雪花般飄落,我接住其中一枚,讀取到的卻是曾祖父最後的實驗日誌:
“當觀測者試圖創造完美循環時,就已經成為循環的一部分。所謂的維度掌控,不過是更高維度的實驗場。想要破局,必須成為連接所有繭房的病毒。”
繭房胚胎開始劇烈震顫,沉睡的觀測者們紛紛蘇醒。他們伸出發光的手臂,組成巨大的囚籠將我困住。逆溯裝置的能量即將耗儘,齒輪表麵出現裂痕。千鈞一發之際,我將芯片刺入自己的胸口,液態數據順著血管奔湧,意識如病毒般擴散到每個繭房。
“啟動自毀程序!”觀測者們的尖叫在虛空中回蕩。繭房胚胎接連爆炸,紫色藤蔓瘋狂生長,將整個空間編織成巨大的神經網絡。我在意識消散前,看到無數個平行時空開始重疊——白雀嶺的槐樹林、密室的齒輪深淵、檔案館的鏡麵迷宮,所有場景都在藤蔓的包裹下,化作一個永動的莫比烏斯環。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一間陌生的實驗室中醒來。白色的瓷磚地板纖塵不染,實驗台上擺放著未完成的齒輪裝置。牆上的電子鐘顯示日期是1943年,而鏡麵中倒映的,是年輕的曾祖父穿著白大褂的身影。他轉身時露出詭異的微笑,手中拿著半塊玉佩:“歡迎來到新的繭房,我的實驗品。”
實驗室的門緩緩打開,走廊儘頭傳來鎖鏈拖拽的聲響。這次,紫色藤蔓從門縫中探出,纏繞在我的腳踝。藤蔓表麵浮現出血色文字:“循環永不終止,因為觀測即創造,而你,永遠是繭房的養料。”電子鐘突然開始逆向旋轉,曾祖父的笑聲混著齒輪轉動的嗡鳴,在封閉空間裡不斷回響。
我瘋狂捶打實驗室的鋼門,掌心被藤蔓刺得鮮血淋漓。血色順著紋路滲入齒輪裝置,整個空間開始扭曲成漩渦。電子鐘逆向飛轉的殘影裡,無數個曾祖父的虛影重疊著低語,每個聲音都在重複同一句話:"觀測即存在,存在即循環。"
當紫色藤蔓徹底將我包裹時,我在藤蔓的鏡麵反射中,看見無數個繭房正在虛空中生成。有的繭房裡是白雀嶺的槐樹林,有的是密室中的齒輪深淵,而每個繭房的中心,都蜷縮著一個正在被觀測的"我"。最後一絲意識消散前,我終於明白——我們既是被困的囚徒,也是永恒循環的締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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