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責備的話語,語氣卻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就吃一點!我保證!”
我不依不饒,拽著他袖口的手輕輕晃了晃,像個討糖吃的小孩。
梵迦也終是敗下陣來。
麵對我這樣的眼神和軟語,他向來毫無招架之力。
“好。”
他應道,聲音裡是徹底的妥協。
他站起身,黑色衣衫在燈陣跳躍的光線下,劃出流暢的弧線。
他彎下腰,湊近我,微涼的唇在我光潔的額頭上印下極輕的一個吻。
“那你乖乖把湯喝了。”
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拂過我的額發,低沉的聲音如同耳語,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等著,我儘快回來。”
“嗯,我保證一定喝光。”
我用力點頭,臉上綻開一個無比燦爛甜美的笑容,像瞬間點亮了這陰鬱古樓的光。
“我要最甜的,多幫我放些桂花蜜。”我忍不住提醒。
梵迦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如同深淵。
有寵溺,有擔憂,似乎還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沉重的隱痛。
他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抬手,用指腹再次輕輕摩挲了一下我微涼的臉頰。
然後轉身,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步履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快速消失在通往樓下的樓梯口。
沉穩的腳步聲一下下敲在木梯上,漸行漸遠,最終徹底消失在歸藏樓深沉的寂靜裡。
我臉上那甜美得毫無陰霾的笑容,在梵迦也身影消失的刹那——如同被寒風吹熄的燭火,瞬間凝固、碎裂、剝落殆儘。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水般的冰冷。
我維持著他走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
室內似乎變得空曠得可怕。
隻有燈陣裡燭火燃燒發出的細微‘劈啪’聲,還有昏迷的關珊微弱卻平穩的呼吸聲。
樓下天梯巷的喧鬨,此刻聽來如同隔著一個世界,遙遠而模糊。
剛才喝下的那一小口湯,此刻在胃裡翻江倒海。
那點溫補的熱意早已消失無蹤,隻剩下寒髓草那冰冷陰晦的氣息。
如同跗骨之蛆,沿著血脈經絡絲絲縷縷地蔓延開,凍得我心頭發顫。
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靜,仿佛剛才那個撒嬌討要橘子冰的嬌俏女子隻是幻覺。
他走了。
為了我一句心血來潮的‘想吃’,要走很遠的地方去買橘子冰。
他走得那樣急,甚至沒有再多看一眼我碗裡的湯。
我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那隻擱在我身旁的白瓷燉盅上。
琥珀色的湯液,在燭光下泛著溫潤誘人的光澤。
幾粒飽滿的紅棗和蟲草沉浮其間,看起來如此溫暖滋補。
在我愣神之際,薑沫菡走過來端起燉盅,將我之前用過的勺子抽出放在桌麵上。
“符姐姐一會有冰吃,我看你對這湯也不感興趣,不如給我喝吧!”
還沒容我說話,她仰頭‘咕咚,咕咚’幾聲,便把湯喝了個一乾二淨。
“沫菡!”
她放下瓷盅時,白瓷燉盅空了,內壁隻剩下一點濕漉漉的痕跡和孤零零的蟲草。
我擰眉訓斥道:“胡鬨!”
薑沫菡的兩腮鼓的像隻小鬆鼠,胡亂在口中咀嚼兩下,吐出一顆顆棗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