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直身體,扯過旁邊搭著粗糙的棉布巾,近乎粗暴地擦拭著自己臉上的水珠。
仿佛要把這層脆弱的皮囊也一起擦掉。
力道大得讓本就紅腫的眼周皮膚,泛起一陣刺痛。
擦乾水漬,我從隨身的布包裡摸索著,掏出一個繪著青花的瓷盒。
打開,裡麵是細膩的白色香粉。
我麵無表情地,用手指挖起一大塊,毫不吝嗇地往臉上撲。
動作有些笨拙,甚至帶著點發泄的意味。
香粉厚厚地覆蓋在蒼白的皮膚上,試圖掩去那駭人的憔悴和紅腫。
我對著鏡子,仔細的一層又一層地塗抹,重點覆蓋著眼眶周圍那兩片深重的陰影。
直到鏡子裡的臉,隻剩下一種自然卻帶著死氣的白。
然後,我拿起一支顏色稍顯豔麗的口紅,在唇上用力抿了抿。
蒼白的唇瓣被染上一點突兀的,帶著攻擊性的紅。
做完這一切,我再次看向鏡子。
鏡中人,臉色慘白如紙,唇色卻紅得刺目。
我對著鏡子,極其緩慢用力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嘴角的肌肉。
一個僵硬冰冷,毫無溫度可言的弧度,出現在我被脂粉覆蓋的臉上。
勉強算是個‘笑’的模樣。
我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背,儘管那挺直的姿態裡透著一股強弩之末的僵硬。
我推開了盥洗室的門。
歸藏樓前廳已經亮堂起來,陸續有人在走動。
當我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前廳時,原本還有些低語和腳步聲的空間,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落在了我身上。
她們驚詫的看著我那張被厚重脂粉覆蓋唇色豔紅的臉,還有那雙哪怕塗了再多粉也遮不住紅腫的眼睛。
太明顯了。
那絕不是尋常的疲憊或病容。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王徽音下意識地低下頭,假裝忙碌地擦拭著桌子。
薑沫菡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關切的話,可對上我那雙空洞掃過來的視線時,所有的話又都卡在了喉嚨裡。
我仿佛沒察覺到這些異樣的目光和詭異的寂靜。
我目不斜視,徑直走向樓梯。
腳步依舊有些虛浮,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實。
“阿符,吃早飯了。”
霽月端著餐盤進門,見我要上樓,忍不住叫了一句。
“我看一眼關珊怎麼樣了,馬上下來。”
到了二樓,我推門進了靜室,‘哢噠’一聲,門在身後輕輕關上。
靜室裡光線昏暗,隻有一扇小窗透進些許天光。
就在這時,靜室休息區域的紗簾,被一隻蒼白纖細的手輕輕掀開了。
關珊扶著床框,虛弱地探出半個身子來。
她身上隻披了件不知誰的衣服,臉色依舊蒼白,嘴唇也沒什麼血色。
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帶著劫後餘生的清醒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激。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還在門邊的我。
當看清我此刻的狀態時,關珊眼中那份純粹的感激,瞬間被濃重的驚愕和擔憂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