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他們來的那日,姥姥、姥爺、舅舅、舅媽來了我們這邊。
大姨、大姨夫下車後就被李茉莉給接走了,李茉莉連車都沒下,也並沒邀請他們一起去的意思。
舅媽氣憤的說:“她現在連裝都不裝一下了,整那副誰都欠她錢的死樣子,好像誰要巴結她一樣。”
舅舅提醒道:“你少說兩句吧!知道你張了個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舅媽:“哎?你!”
姥爺和姥姥臉色看不出喜怒,隻是乾坐在一旁一聲不吭。
其實大家也知道這個家早就四分五裂,隻是誰也不願意去戳破這個泡沫,努力維持表麵的平和。
我和符晴帶著他們到處轉轉,我負責給大家拍照,符晴負責忙前忙後,十七和蔣勳充當司機。
看著姥爺全白的頭發,我心裡感到一陣唏噓。
回想第一次見他,他身子骨還很硬朗,現在走起路來十分緩慢,需要彆人攙扶。
我和符晴提議讓他們都搬來生活,我倆都長大了,能夠負擔起整個家,讓他們來這邊養老。
可姥姥、姥爺聽後直接拒絕了,說放心不下家裡,人老了還是在自己家舒坦。
我們倆便也沒再多說什麼。
想著等符晴的事情定下來,再和家裡商量搬過來的事。
很快,到了和蔣勳家人見麵的日子。
玄武城的風俗是男方帶禮品來女方家裡,然後女方請客在家或者一起出去吃晚飯。
但不知怎麼的,今天並沒有這個流程,而是直接定在了飯店見麵。
我們老家倒是沒有這些講法,所以也沒覺得不受重視或是輕待。
可…
此時我們坐在玄居酒店最大的包廂裡,氣氛凝滯得能擰出水來。
巨大的水晶吊燈,灑下過分明亮的光,照得紅木轉盤上那幾道早已涼透的硬菜,油光發膩。
空氣裡浮動著菜肴冷卻後的葷腥氣,混合著一種名為‘尷尬’的沉悶因子。
舅舅坐在主客位,身上那套嶄新的藏藍色滌卡中山裝,明顯有些不合身,襯得他黝黑的臉膛更加局促。
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搓著磨得起毛的褲縫,目光時不時瞟向包廂門口,又飛快地垂下,盯著麵前那杯續了又續,早已寡淡無味的茶。
舅媽緊挨著他,身上是一件熨得一絲不苟的碎花襯衫,外麵套了件同樣半新的薄開衫。
她努力挺直著微駝的背脊,臉上堆著小心翼翼的笑,隻是那笑容像是硬貼在臉上的麵具,僵硬又脆弱。
她放在腿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著內心的不安。
符晴坐在舅媽身邊,今天特意穿了條蔣勳給她買的米白色連衣裙,襯得她明豔動人。
但此刻,她臉上那份談婚論嫁的嬌羞和期待早已蕩然無存,隻剩下強壓的委屈和一絲難堪。
她低著頭,手指用力絞著裙角,幾乎要將那柔軟的布料擰破。
我坐在符晴另一側,臉上沒什麼表情。
隻是那平靜之下,蘊藏著即將噴薄的火山。
我慢條斯理地用指尖轉著麵前一個空的白瓷小酒杯,杯底在玻璃轉盤上發出輕微而單調的‘噠、噠’聲。
在這死寂的包廂裡,顯得格外刺耳。
我媽雙臂環胸,濃眉緊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銳利的目光時不時掃向緊閉的包廂門,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牆上的掛鐘指針,早已滑過了約定時間半個多小時。
舅舅又忍不住端起那杯涼透的茶,湊到嘴邊,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