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龔北氣勢洶洶的走來,一把撈起地上的霽月,如視珍寶一般護在懷裡。
我在心裡鬆了口氣,還好他站住來了。
他陰狠的瞪著我,一字一句,“霽月,她不留你就算了,我帶你離開!何必要在這委曲求全?!”
過了很久,久到我以為時間都凝固了。
那腳步聲踉蹌著,一步,一步,沉重緩慢地朝著靈堂門口挪去。
在即將跨出門檻的那一刻,腳步聲停住了。
一個嘶啞帶著濃濃鼻音,像誓言般響起,砸在寂靜的空氣裡。
“阿符…日後,你千萬保重。”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快了些,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消失在門外。
我背對著門口,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
梵迦也抬起手,帶著熟悉沉穩的力道,輕輕的按在了我因為極力壓抑,而劇烈顫抖的肩膀上。
不知他何時站到了我身後,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默的庇護。
他沒有說話,但那掌心傳來的溫度,成了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寒風嗚咽,吹動著外麵的招魂幡獵獵作響。
鮫人脂的氣息,混合著香燭紙錢的味道,彌漫在清冷的空氣裡。
辭靈被我改到了第二天一早,在青龍山辭靈,之後直接下葬。
其流程在梵迦也請來的老執事主持下,一板一眼地進行著。
供桌上擺著倒頭飯、長明燈、打狗棒餅、果品酒水。
香爐裡青煙嫋嫋。
我穿著一身粗糙的麻布重孝,臉色蒼白得像紙,裹在寬大的孝服裡,更顯得形銷骨立。
剛小產的身體被寒風一吹,刺骨的冷,下腹的鈍痛一陣緊過一陣,全靠一股恨意和梵迦也無聲的支撐硬挺著。
按照規矩,摔盆這最重要的一環,本該由我這個唯一的女兒來做。
可我剛小產,血光未淨,是大忌諱,不能碰那喪盆,否則衝撞亡魂,對誰都不好。
梵迦也站在我身側,同樣罩著一件粗糙的麻布孝衣。
這身打扮穿在他身上,非但沒有絲毫違和,反而更襯出一種沉重肅殺的威儀。
當老執事高喊‘吉時到,辭靈——!’,所有孝眷,跪倒一片時。
他沒有任何猶豫。
在所有來參加的人,或驚訝,或了然,或不解的目光中,這位高高在上,令無數玄門中人忌憚的法王,撩起那身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麻布孝衣下擺,對著供桌和那口新立的烏木棺槨,端端正正一絲不苟地跪了下去。
膝蓋重重砸在冰冷的土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代替我這個不孝女,行孝子之禮。
上香,奠酒,叩首。
每一個動作都沉穩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莊重和哀慟。
火光映著他冷峻的側臉,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是化不開的墨色,沉甸甸地壓著。
焚燒紙錢紙紮時,火光衝天,紙灰打著旋兒飛上半空,沾在白色的孝衣上。
我沒有像其他喪家那樣放聲痛哭,隻是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
眸子血紅,欲要滴血。
梵迦也沉默地添著紙,火焰映紅了他沒什麼表情的臉。
隻有那緊抿的唇線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著壓抑的情緒。
終於,焚燒接近尾聲,火光漸弱,紙盆裡的灰燼堆起厚厚一層。
老執事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種宣告般的穿透力響起:“摔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跪在最前方的梵迦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