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殷寰見過許多次。
或癲狂,或呆滯,或陰冷,或仗義。
唯有這一次,我好像才算真正的認識她。
我接著她的話道:“如果梵迦也在我麵前,死了一次又一次,我恐怕早就承受不住入魔了。
我做不到他這般運籌帷幄,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以前的路走了,就不去浪費時間計算過去的哪一步更正確。
但我想…這次你幫我恢複了記憶,我才能提前有所準備…
我從不敢說‘我命由我不由天’,但至於能不能闖出生門…這次我想試試。”
白玉棺裡這場撕心裂肺的‘重生’,抽掉我所有力氣。
記憶的碎片像淬毒的玻璃渣,紮在腦子裡,攪得翻天覆地。
這些真相,沉甸甸地壓在心口,比我媽墳頭的黃土還重。
我需要喘口氣,需要一層厚厚的殼,把自己裹起來,藏住眼底翻天覆地的恨意。
酒,成了最好的迷彩。
我趁著天未亮便從棺材鋪離開,獨自去了‘且停停’,跟金姐也就是龔北的母親,喝了到天亮。
金姐貼心的找了一個巨帥的帥哥,送我回歸藏樓。
他那眉眼俊朗得跟畫兒似的,鼻梁高挺,唇紅齒白,身板挺拔,就是眼神有點怯生生的,一看就是剛進城討生活不久。
金姐這眼光,夠毒的。
車子到了歸藏樓門口,我推開車門剛邁出一隻腳,小夥兒連忙下車繞著車尾跑了過來。
他的手指,還沒碰到我的袖子…
一隻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我的骨頭都差點發出呻吟。
一股熟悉的味道傳來,此刻卻裹挾著山雨欲來般低氣壓的氣息,瞬間將周圍籠罩。
我不用轉頭都知道是誰。
那股子陳年烈酒都壓不住,他身上濃得嗆鼻的醋味兒,隔著三條街都能聞見。
手腕被攥得生疼,我順著那力道,像個破布娃娃似的被強行車裡扯了起來,踉蹌著往前邁了一步。
梵迦也站在我身側一步遠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將剛升起的朝陽遮擋了大半,投下濃重的陰影。
那張俊美得人神共憤的臉,此刻黑得像剛從玄武殿地牢裡撈出來的妖丹,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壓抑的怒火,還有…一絲被冒犯領地般赤裸裸的不爽。
那眼神,如刀子似的,先在我醉醺醺的臉上剮了一圈,然後,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狠狠釘在了旁邊那個俊俏小男孩的臉上。
空氣瞬間凝固。
男孩被這突如其來的煞氣,嚇得一哆嗦,伸出來準備扶我的手僵在半空,臉都白了,囁嚅著:“這…這位先生…”
“滾。”
梵迦也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壓,一個字砸過去。
男孩腿一軟,差點沒跪下,求助地看向我。
我連連朝他使眼神,讓他趕緊上車走。
他如蒙大赦,兔子似的溜了。
纏在手腕上的力道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緊了些。
梵迦也拽著我,不由分說地就往樓裡拖,動作粗暴,帶著一股子無處發泄的邪火。
“哎喲…你輕點兒…疼…!”
我被他拽得腳下拌蒜,順勢就往前一撲,軟綿綿地撞進他懷裡,一股濃鬱的酒氣,混合著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撲麵而來。
我仰起頭,醉眼朦朧地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伸出沒被他攥住的那隻手,食指帶著點輕佻的力道,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
我舌頭打結,聲音黏糊糊地說:“你怎麼老是凶巴巴的,是天生不愛笑嗎。”
裝傻。
發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