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路上的夜,濕漉漉的,帶著一股子驅不散的香灰和鐵鏽味兒。
兩旁零星的路燈,在濃霧裡暈開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鬼火似的飄著。
黑色越野快速的滑過泥濘的山路,碾碎水坑裡一切破碎的光影,像條蟄伏的巨蟒,在幽深的林子裡穿行。
我懶散的靠在冰涼的皮質座椅上,車窗映出我沒什麼血色的臉。
此刻的我,像個被抽空了魂兒的精致人偶。
滿腦子都在琢磨李茉莉到底被誰帶走了?
我等了這麼久,眼看就要成甕中之鱉,這就…被人截胡了?
一股股邪火‘噌’地竄上頭頂,燒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遞過來一瓶擰開的礦泉水,“折騰兩天趕回來,肯定沒好好吃飯,餓不餓?”
我側過頭,視線直直釘在旁邊專心開車的男人身上。
車廂裡空間極大,他卻仿佛占據了所有無形的中心。
他一身質地極佳的玄色立領長衫,襯得脖頸線條冷硬如玉石雕琢。
領口一絲不苟地扣到喉結下方,禁欲又透著股說不出的性感。
他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著,周身卻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威壓。
讓這奢華的移動空間,都顯得逼仄起來。
我接過水,心事重重的抿了一口,強行壓下心裡的躁動,開口詢問道:“剛剛李茉莉被人帶走了,是不是你做的?”
他聞聲緩緩轉過頭來。
那雙眼睛…每次直視,都像跌進一片亙古幽深的寒潭。
此刻,那潭水波瀾不驚,清晰地映出我緊繃的臉。
“不是。”
他的聲音低沉平緩,帶著一種難掩的輕蔑和不屑。
我盯著他,沒說話。
車廂裡隻剩下輪胎碾過濕滑路麵的細微聲響,還有窗外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地流淌。
他說不是,那我就信他。
隻要是我開口問出的問題,他從未騙過我。
至少在我的視角裡,一次都沒有。
就像一條盤踞在深淵的巨蛇,對認定的獵物,有著近乎執拗的‘坦誠’。
那又會是誰呢?
有能力在剛剛經曆過各方勢力都高度警覺的蠱王大會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把李茉莉帶走?
鄧寧嗎?
可她那個不省心的妹妹鄧嘉嘉,之前搞出來的爛攤子,幾乎讓鄧家在玄武城除名。
她焦頭爛額地躲出去避風頭很久了,我連找都找不到她。
眼下她應該沒能力,在梵迦也眼皮子下麵把人擄走,除非是經過他的默許。
思緒像被驚動的馬蜂,‘嗡嗡’地亂飛亂撞。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梵迦也忽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尖銳的錐子,瞬間刺破了我紛亂的思緒。
“符三。”
他側過頭,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
那雙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極複雜的東西在翻湧。
“嗯?”
“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一愣,下意識地挑眉反問,“知道什麼?”
他沒移開視線,薄唇微啟,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業障。”
那聲音仿佛穿越了千萬年厚重的時光塵埃,帶著一種古老而沉重的回響。
隔世如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