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美回來的這天,全家正在老屋裡聚在一起包餃子。喬三麗正端著一竹簾的餃子準備去廚房煮,就看到四美風塵仆仆的進了屋。
她頭發蓬亂,皮膚乾燥,人消瘦得如同一把一夜之間失了水份泛了黃的青菜,臉頰兩塊高原紅,眼睛倒是亮得很,目光灼灼。此時她成了一個已婚婦人,並且有了個與眾不同的身份,那就是軍屬。
三麗看到四美脖子上戴著的那條紅色圍巾,有些嗔怪的說道:
“我一直找不到這條圍巾,就猜到是你給偷走了。”
喬四美偷摸的朝著屋內打量了一眼,然後怯怯的說道:
“我這兒哪是偷啊?你是我姐,好看的東西借我戴一下嘛!”
三麗看著四美現在這副德性,有些心疼的問道:
“你怎麼曬成這樣啊?不愛美了?”
二強也起身迎了過去,隻有葉晨坐在屋裡沒動地方,繼續包著餃子,然後在那裡看著電視,壓根兒就沒去理會,就當是沒這個人一般。
二強和三麗幫著四美歸攏著行李,喬四美湊到葉晨身邊,可憐巴巴的望著葉晨,然後說道:
“大哥我回來了,我錯了,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我真知道錯了。”
葉晨拍了拍手上的浮麵,斜睨了一眼喬四美,然後說道:
“彆,千萬彆,你現在可是軍屬,我算個屁啊?哪裡有資格跟你動粗?不是跟你說了嗎?路是你自己選的,你願意怎麼走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以後哪怕是再難,也彆怨天尤人,跪著也要把它走完。
彆說是我了,就算是老頭子還沒癱,還有意識,他都沒資格去管你的事情。你是誰啊?你是喬四美,什麼時候在乎過彆人的死活?與其跟你操那份閒心,我還不如找個地方自己眯著,那樣我還能多活幾年。”
剛才兄妹三人還在其樂融融的聚在一起包餃子,然而隨著喬四美的歸來,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就降了好幾度。
三麗知道在這個家裡,隻有自己的話大哥才能聽進去幾句,至於二強和四美,這種時候跟葉晨搭話的勇氣都沒有。三麗笑著對葉晨說道:
“大哥,過年千萬彆生氣,一氣氣一年,不吉利的。”
就在這時,一個人的意外到來,打破了家中緊張的氛圍,來人是一個巷子裡的鄰居,外號“麻雀眼”,這個家夥從小就喜歡三麗,曾經偷摸的往三麗的自行車上麵掛新買的水果,被三麗給拒絕了。
然而即便如此,麻雀眼卻是矢心不改,這些年一直惦記著三麗。葉晨對於這個家夥倒是有印象,原世界裡喬祖望跟他的狐朋狗友徐福年湊在一起,玩起了集資,結果被人誆裡麵了,欠了街坊四鄰一大筆錢,這其中就包括了麻雀眼的。
後來事發暴雷了,債主將家裡翻了個底朝天,喬家兄妹不得不在大哥那暫時躲一躲,為了保險起見,他們沒有告訴任何人大哥家的地址。可憐的麻雀眼幾乎每天都來老宅探望,就是想看看三麗回來了沒有,擔心著她的安危,要知道在那個時候,麻雀眼的家底也跟喬祖望一樣被騙光了。
在這個世界裡,雖然喬祖望已經癱了,可是作為一個巷子裡的鄰居,徐福年依然玩起了集資,對於這種類似於龐氏騙局的遊戲,葉晨自然是知之甚深,這就是在玩擊鼓傳花,傳到最後暴雷。
這次哪怕是沒有喬祖望的參與,街坊四鄰們參與的人也是一大堆,因為人心都是貪婪的,麵對巨額的利益誘惑,不是哪個人都能保持清醒。隻不過這次卻沒了喬祖望這個傻缺來背鍋。葉晨也早已經警告過家裡的幾個兄弟姐妹,告訴他們誰都不許參與。
二強整天忙著他和師父馬素芹的事情,自然是沒空去理會;至於三麗,那是把錢焊死的主兒,有能力從她那裡摳到錢的,除了葉晨和王一丁,幾乎不做他人的考慮;喬四美則是個賺多少花多少的主兒,所以就更不可能了。
麻雀眼一進到屋內,第一時間笑眯眯的跟三麗打招呼,然後說道:
“三麗,好久不見!”
喬三麗雖說不待見麻雀眼,可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她對著麻雀眼說道:
“不用破費了麻雀眼,東西家裡都有。”
說完三麗鑽進廚房去忙活了,葉晨對於麻雀眼卻沒什麼偏見。他笑著對麻雀眼說道:
“小許,來就來,千萬彆拎著東西,都是街坊四鄰的,實在是沒必要這麼客氣。”
原世界裡喬祖望那個老王八,一頭吃兩家,收了麻雀眼的禮物,卻把人家往家外麵趕,把王一丁迎進屋,葉晨可做不到他那麼無恥。
麻雀眼憨憨的笑了笑,對於葉晨這個喬家的老大,他還是蠻敬畏的,隻見他笑著說道:
“大哥,不是什麼金貴的物事,就是幾盒糕點,我知道你跟二強都不抽煙,這不是想著過年時候迎來送往的需要煙來充門麵嘛,就帶了兩條,還有兩瓶洋河大曲。”
正在這時,院外不遠處傳來了吳姨和王一丁打招呼的聲音:
“一丁,你是找三麗的吧?三麗在家的!”
當初王一丁幫家裡修廚房屋頂漏水時,順帶著把吳姨家的屋頂幫著修繕了一下,吳姨對這個小夥子印象極佳。
對待麻雀眼比較冷淡的三麗,聽到王一丁來了,急忙朝著屋外跑去。麻雀眼看著三麗的背影,神色有些黯然,因為她對自己從來都沒這麼熱情過。
葉晨笑著拍了拍麻雀眼,然後對他問道:
“小許,我聽說你跟老徐他們一起搞集資來著,有沒有這回事兒啊?”
麻雀眼愣了一下,聽著葉晨的詢問,有些顯擺的說道:
“嗐,我就是尋思著賺點小錢,現在看來收成還算不錯,都收到兩次分紅了。”
葉晨淡然一笑,給麻雀眼倒了杯茶,然後說道:
“我要是你,就不會那麼樂觀,你也知道,我在電視台工作,最近我們采訪的時候,接觸到不少非法集資並且暴雷的案例,參與集資的人群最後把本金都折進去了。
你要是聽我勸,就趕緊趁著現在還能抓到老徐的影,把本金給要回來,要是再過些日子,怕是你那些本金都被老徐那個老東西給卷跑了。”
麻雀眼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若有所思。換成彆人跟他說這話,他可能還會嗤之以鼻,可這個人是葉晨,這不由得讓他慎重了起來。
麻雀眼素來跟二強交好,他曾經無數次的聽到二強提起,喬家老大葉晨提醒他,讓他裡牛野遠點兒,因為這家夥從事的不是正經行當,早晚要出事兒。
而正像葉晨說得那樣,牛野前年從監獄裡出來,倒騰起了服裝生意,可誰都猜不到他賣的那些個衣裳,都是從醫院太平間死人身上扒下來的。麻雀眼當時因為幫著牛野看攤兒,都受了他連累,被罰了好幾百,才躲過了牢獄之災。
麻雀眼思考了片刻,然後望向葉晨回道:
“大哥,我記住了,年後我就去找老徐,把本金要回來。你是咱們巷子裡讀書最多的,聽你的準沒錯!”
院子外,喬三麗見到了許久沒聯絡的王一丁,神色有些愧疚,她看到一丁的棉襖破了個洞,棉絮露了出來,伸手要去幫著王一丁摘掉,誰知王一丁有些畏縮的向後躲了一下。
兩人間的生疏讓三麗不自然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你這是什麼反應啊?在學我嗎?沒想到你還挺記仇的。”
王一丁趕忙擺了擺手,然後對著三麗說道:
“沒有,沒有!”
“逗你呢!”三麗看著王一丁慌亂的模樣,心中一陣柔軟。問道:
“你都來了怎麼不進去啊?變得這麼見外了嗎?”
王一丁朝著院子裡打量了一眼,剛才他看到麻雀眼拎著一堆禮物登門了,相比之下,自己帶的隻是一兜水果,有些拿不出手。他有些羞窘的說道:
“我拿的禮物太寒磣了,有些不好意思。”
看著王一丁害臊的把塑料兜的水果藏在身後,三麗隻覺得一陣心疼。她一把奪過了水果,然後笑著說道說道:
“這都是我喜歡吃的呀,快進屋!”
三麗看重的從來都不是昂貴的禮物,她在乎的是送她禮物的那個人。
可是王一丁還是站在原地沒動地方,這讓三麗有些不悅,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