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宋小軍的嘲諷
聽到葉晨的話,書記員小吳和預審員老李不由得撇了葉晨一眼,隨即目光又看向了坐在對麵的宋小軍,誰知宋小軍竟然點了點頭,承認了葉晨的推斷,這讓兩人有些瞠目結舌,心說這夥人還真是把欺軟怕硬發揮到了極致。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打開,葉茂生從外麵走了進來,他對著葉晨點頭示意了一下,臉色陰沉的靠在門框上,直直的看著對麵的宋小軍。
知道葉晨在審訊宋小軍,他特意在隔壁會議室裡聆聽,可是聽著聽著他心裡的火就往上拱,想要親眼看看這個當初殺害高所的畜牲會如何作答。
葉晨和葉茂生以前都是大山子派出所的,都和高所的感情很深,屋內的其他兩個參與審訊的同誌也都深知這一點,所以沒人讓葉茂生出去。
宋小軍對葉茂生也很熟悉,畢竟這是他們家轄區的包片民警,妻子每天在菜市場賣白條雞,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他不在意的笑了笑,繼續說道:
“高所我是在玲子的市場注意到他的,他個子不高,不太壯,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下手對象,所以一直跟他跟到菜市場。
那是下班的時候,他騎著自行車在前麵走,我在後麵跑著跟,到選煤廠的時候跟丟了。第二次,我就在選煤廠那兒等著他,誰知從那以後他又不走那條道了。
沒辦法,我們隻好到大山子派出所門口等他,他下班了就跟住他,有時候是一個人跟,有時候和陳小秋兩個人跟,跟了兩個多月,這才把他的行動規律摸清楚。
一是住的地址,二是按時上下班,三是回家的路線。老高騎自行車時會走選煤廠院外的那條道,步行的時候會走選煤廠院裡的路,要是坐三輪車就走勝利街那條道。
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就打算動手來著,誰知道這時候出了意外,陳小秋有一天回家的時候,突然遇上了劫道的,以他火爆的性子自然是跟人家撕吧了起來,結果被人家給攮了一刀,沒辦法我就隻好等這貨出院了再行動。
我記得動手的時候已經拖到了十二月份,年根兒了,眼瞅著離過年沒幾天了。那天我拿著鋼管,陳小秋拿刀,我倆四點多鐘就蹲守在大山子派出所門口,等老高下班出來,就在後麵跟著。
那天他可能是因為要去市場買點東西,所以選擇的步行,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他會走選煤廠院裡的那條路。所以在他進廠子之前,我倆已經從彆的胡同先繞了過去。事先我倆選擇了一條地溝,打算在那裡把他乾掉,因為那裡比較黑,去的人少。
我倆先下到地溝裡準備好,等他走過來,我倆就迎麵走了過去,一左一右,他手裡拎著個從市場買的折疊凳,從我倆中間穿過。
這時候陳小秋先把他脖子摟住,我就用手裡的鐵管打他的腦袋,打了幾下,他人就沒動靜了。陳小秋彎腰把他的槍拿下來,我用刀子把他的皮帶割斷,把槍套取了下來。
陳小秋怕他沒死利索,又用我的鐵管照著腦袋抽了幾下,看到人徹底不行了,我倆這才走的。因為那裡太背,當時也沒人看見,我倆出了地溝順著鐵道往南跑,跑回我家。
那會兒玲子出攤兒還沒回來呢,我把槍藏在了家裡的皮箱裡,陳小秋歇了會兒,喝了口水就回家了。就這麼個過程,事後我檢查了一下那把槍,槍裡有六七發子彈,外麵有五發裝飾彈。”
宋小軍在回溯整個案發經過的時候,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靜,眼神中全是冷漠,仿佛他殺死的不是一個人,是什麼阿貓阿狗似的,根本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審判席這邊坐著的幾人,神情也各有不同,書記員小吳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因為宋小軍這樣的人實在是讓人心寒,他對人命秉持著漠視的態度,不管是他自己的命亦或者是彆人的命。
葉茂生眼神中充滿恨意的看著宋小軍,至於葉晨和預審老李,則是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這個劊子手。
隻能說作為一名罪犯,宋小軍的心理素質實在是太好了,這個人可以如此有耐心,花幾個月的時間去尋找,然後跟蹤一名民警又是幾個月,直到掌握了一切,有把握後一擊必殺。
可以說當高所被宋小軍盯上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他必死無疑的結局了。從起步宋小軍就成了職業犯罪分子,他放棄了自己的營生,長時間一心一意的準備乾掉一個人,不受情緒控製,一切按計劃行事,目的就隻是為了先得到一把槍。
葉晨看著宋小軍的眼神,突然莫名的覺得很熟悉,行走多個諸天世界,他見識過太多冷血的殺手,《白夜追凶》裡的韓彬,《潛伏》裡的李涯,這些人無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可是他們一開始好歹也有個性格成因,不是生下來就是這樣的。
而這個宋小軍卻不一樣,他最開始的時候可從來都沒犯過罪,然而卻能把陳小秋這樣的刀槍炮給降住,甘願聽他使喚,生在亂世的話,沒準兒他會是一個梟雄,可是在和平盛世,這妥妥就是個禍害。
葉晨從桌上拿過了煙盒,走到宋小軍麵前,給他點了一根,回到自己的座位後,開口道:
“平時在家的時候,沒少看《動物世界》吧?我發現你和趙忠祥老師解說的鬣狗很像,同樣都很有耐心,一直跟在獵物後頭,找到機會後毫不猶豫,一擊致命。
如果你真是個畜牲,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但是你是一個人啊。就算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搶槍,達到目的後為什麼還要痛下殺手?當時的環境那麼黑,沒等高所沒看清你倆是誰,就被你倆給放倒了,至於還把他直接弄死嗎?”
宋小軍貪婪的吸了一口煙,緩緩的吐出白霧,繼續說道:
“他認識我啊,我不殺他,我不要他的命,等他過後認出我來,他就得要我的命。這個社會不就是這樣嘛,有我沒他。”
葉晨歎息著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把你當成一個人,因為我實在是從你身上聞不到一點人味兒。
當時你和白玲結婚的時候,我和高所作為娘家切,還過去參加婚禮來著,高所對你的評價,這孩子一瞅就是個老實本分的男人,我倆真是都瞎了啊。”
宋小軍也笑了,吸了口煙後,他繼續說道:
“人命這個東西,其實我剛開始也是很在意的。可是自打從下礦挖煤,我發現這玩意兒是真的不值錢,不管是塌房或者是瓦斯爆炸,人說沒就沒了。
其實我也是在抗爭啊,我不想和那些短命鬼似的,說死就死了,我想把這條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裡,這有什麼錯嗎?
在河昌其實能乾的營生真的不多,大老爺們兒除了下礦挖煤,基本也做不了什麼彆的工作了。想做點小買賣,你得有本錢,所以我就隻能鋌而走險,我也沒辦法啊。
我和玲子結婚這些年,為什麼一直沒要孩子?我就是怕有一天自己出了事兒,連累到她,可沒想到一個疏忽還是懷上了。為了她們娘倆能過上好日子,我隻能是一條道走到黑啊。”
看著宋小軍無恥的嘴臉,葉晨笑了,他慢悠悠的說道: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會連累到她們娘倆啊?其實你們這夥人連累到的家庭多了,這個案子結束後追繳贓物的時候,你家裡現在擁有的一切全都會被抄出來,確認為非法所得。
你搶到錢後真給媳婦兒和孩子花了多少,你自己心裡最清楚,所以彆說的那麼冠冕堂皇了。白玲也真是眼瞎,找了你這麼個貨,年紀輕輕守寡不說,辛苦了這些年攢下的這份家業,還得全給你陪葬。
你們真是害人害己啊,還記得你讓孫哲在工農區五十七委租的那套房子嗎?那是套公房,平時被租出去也沒什麼人計較,畢竟現在誰的日子過得都不容易,可就是因為收容了你們這幾個垃圾,案子結束後房租會被收繳不說,房管所也會把這套房子從戶主手裡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