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沒有……沒有彆人,沒有彆人……”愉妃宛如上了發條一般,機械地躲閃著永琪祈求的目光,任憑永琪一再勸說,就是好像被突然洗腦了一般,說什麼也不肯說出來曾經給自己出過主意的命婦到底是誰。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納布特又是不屑地冷哼一聲,“推卸責任,轉嫁矛盾,五阿哥在這一點上倒是真的很像您的額娘。”
“怎麼,你又高貴到哪裡去了?作為一個大清子民,你裡通外國,做了緬甸的走狗,你又有什麼立場站在這裡陰陽怪氣地嘲諷彆人!”永琪猛地回頭,瞪著納布特。
“是!我是投靠了緬甸不假。但那又怎麼樣,對於一個兩度失去母親的苦命孩子來說,誰能幫助我,我就相信誰,這有什麼問題嗎!”納布特開始激動起來。
“是的,養母去世後,我在這個世上徹底沒有了依靠,我記得那一天,我哭著拉住愉妃娘娘派去的人,求他們不要帶走養母的屍身,卻最終隻是被他們重重甩在地上,對一個孩子毫無半點憐憫之心。我不顧渾身的疼痛,一直緊緊地跟著他們,直到看著他們把我的養母,和那個小小的嬰兒一起扔進了亂葬崗。那個地方是那麼荒涼,那麼寒冷,但是,我已經完全不在乎了,我就那樣趴在山包後麵,等著那群人晃晃悠悠離開後,飛快地衝到養母的身邊,摟著她已經冰透了的身體,放聲大哭。那一刻的無助,我如今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哭了多久,直到,我看到一個人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將茫然無措的我籠罩住,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屍橫遍野的亂葬崗,突然出現晃動的影子,我竟然沒有害怕,可能那時候,巨大的絕望已經讓我再也感受不到什麼是害怕了吧。我就那樣抬起頭,看到了那日在客棧大堂遇到的人。他沒有多言,隻是默默地拿出了銀子,然後,又幫我在一個隱秘的山林間,給我的養母和那個小嬰兒挖了一座小墳,這才算是給了她們一個長眠之地。我當然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一個陌生人一次兩次地接近我,又在我走投無路、絕望無助的時候,幫了我如此大的忙,就算是他沒有什麼所圖,我也一定會將此人當做大恩人,何況,我能看出來,此人接近我,一定是有目的的。果不其然,他後來告訴我,他是緬甸人士,很早就通過雲南邊境來到了我大清,目的就是潛伏在大清,隨時搜集大清的動向,向緬甸王報告。如今,他身患重病,已經時日無多,隻想在他去世前,找到一個能替他繼續效忠緬甸王的接班人。而可能是擇日不如撞日,他剛剛住進這座客棧那天,就在偶然路過我和養母時,聽到了我們兩個人的對話。他覺得,我一個小孩子,能憑著個人的意誌一路來到京城尋到了養母,是一個可塑之才。所以他就這樣一直默默在暗處觀察著我,直到,這個人世間終於剩下了我一個人……”
納布特長舒一口氣。
“所以,就這樣吧,挺好的……生我養我的土地,對我來說,卻是傷心之地。那麼,如果異地他鄉覺得我還有用武之地,對於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我就這樣跟著前輩前往了緬甸,拜見了大王猛白,從此,大清少了一個臣民,緬甸,多了一句活著的行屍走肉。不,確切地說,是我曾單純地以為,我從此就是一具沒有感情、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了,但是,混跡在京城周邊的每一天,我都無時不刻不陷在對娘親、對養母的思念裡。特彆是養母,畢竟,在我失去娘親的日子裡,是她的出現,給了我溫暖,並且間接也幫我報了娘親的仇恨。可是養母她故去了,我又為她做了些什麼呢?我太不孝順了……那天,我買了一壺酒,一個人去到養母的墳前坐了一天,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喝酒,那酒真烈啊,我隻喝了一口,就覺得自己仿佛被穿心炸肺了一般,但也就是那一口酒,也仿佛把我炸清醒了一般,我我告訴自己,如今我所承擔的營生宛若在刀尖上行走,隨時都有可能喪命,在這活一天就賺一天的日子裡,我若不能為養母討要一個說法,哪日我真的到了地下,我拿什麼臉麵去見我的養母,即便是我的娘親,她知道我如此不知恩圖報,她也不會原諒我的……”
納布特聲音顫抖,目光決絕。下一刻,他又將目光轉向簫劍,眼睛裡又忽然換上了一抹恨鐵不成鋼的哀怨。“那日,我便與簫師兄在郊外相遇了。當時,是我正離開養母的墳墓,走在下山的路上。許是烈酒的力道太過強烈,我的始終處在踉踉蹌蹌中,於是便靠在一棵大樹下努力想要緩一緩,卻不想就這樣與你相遇了。通過掛在你腰間的簫上的圖騰,我很快就確定了你的身份。是的,那個圖騰,我在養母帶回家清洗過的物件上看到過,自是知道,它來自哪裡,那個地方曾經經曆過什麼,也就更確定了,你就是當年大火前茫然失措的小男孩,也是我養母的主家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後人了。我記得那天,你微笑著向我遞上了一個餑餑,你一定不知道,這個餑餑,我吃的特彆香,一邊吃一邊流淚。那時,是我在心裡想,在茫茫人海之中突然就這樣遇到你,一定是養母冥冥之中的指引,她指引我不要忘記恩人的恩情,指引我要為她和那個無辜枉死的小妹妹討個公道。於是,我就這樣信任地跟著你到了師父的住處,其實那時,緬甸一方已經安排了師父在教我功夫和各種潛伏的技能,我並不需要再拜師父,我主要是為了跟你多一些接觸,希望通過你,了解更多當年曾發生的事,了解更多我不知道的養母的過去。我更希望能跟你聯合在一起,共同去為我們枉死的家人討一個公道。所以,我雖然不準備直接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卻告訴了你我的原名,因為我不確定我的養母在你們簫府伺候你的母親時,有沒有提起過我,你對我是否有一些認知。卻不想,接觸了一些時日,我發現你確實是完全不知道我到底是誰,而我更悲哀地發現,受師父的點化,你已經無心於報仇這件事,隻希望能夠找到你的妹妹,這讓我感覺到苦惱極了,於是,我決定放棄你這個助力,自己去麵對一切。”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妹妹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你並沒有告訴我。”簫劍麵色維持著平靜,盯著納布特的臉,認真地確認。他自認混跡江湖多年,早已見過了世間百態,卻也在今日真相一點點揭開時,被眼前這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如此深的城府狠狠地震懾了一下。
“是……我生你的氣,雖然你的爹是我的恩人,但是我還是不能不生你的氣,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世間竟然有人不在意自己至親的枉死。你可以不在意,我不能不在意,所以,我不能告訴你你的妹妹在哪裡,我怕你會帶走她的屍身,會影響我為我養母報仇,所以,我隻能咽下這個秘密,向你,和我那短暫拜過的師父辭行。畢竟,道不同,不與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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