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清脆的水滴聲在無垠的寂靜中回響,無際的黑暗在這片陌生的“無限”空間蔓延。最終,一道慘白、冰冷的聚光燈束,撕裂了厚重的黑暗,安靜地照射而下,將光圈中央那個躺臥的人影死死釘在光與暗的交界處。
人影在刺目的白光下睫毛微顫,緩緩睜開雙眸。瞳孔中先是掠過一絲迷茫,隨即被深沉的疲憊與警覺取代。他撐起身體,動作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僵硬,低頭凝視著自己攤開的雙手,似乎在驚歎於自己毫發無傷的身體。
“您醒了。”
“...我死了?”聲音在空寂中回響。
“人死後可不會來到【空間間隙】。”
......
澤塔站在光圈中央的圓台上,如同一座孤島。他的目光穿透光暗交界處的朦朧,平靜地鎖定著遠處穿著灰色網格大衣,內襯白色襯衫,領口係著深黑色領帶,頭戴黑色軟氈帽的木偶。
他很快便認出那“人”是『異常數據』的成員之一,【ood】。過去,他在【空間間隙】也遇到過這個自詡為藝術家的詭異之人。
無需澤塔開口,【ood】那頂軟氈帽微微抬起一個不易察覺的角度。陰影下,對方用那隻被蠟筆畫在麵部、猶如兒童塗鴉的假眼望向澤塔,指關節發出木塊摩擦的脆響。
“還不打算停手麼,【張若璿】先生。”【ood】平靜地開口道,“這是一次警告。您是聰明人,未必思考不出吾話語的深層含義。”
澤塔聽著他的話微微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蹙起眉頭:“殺手想必不是你委派的吧。”
“沒錯。”【ood】的回應乾脆利落,那隻木手優雅地撫過網格大衣的領口,“但那件藝術品正出自吾之手。”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但其還遠無法達到吾所追求的完美無瑕,正因如此——”
【ood】帶著一絲笑意,凝目於澤塔,“您成功將其擊敗,正如吾所預料的結果。”他輕輕拉緊那條深黑色的領帶,“而您也一定明白...”
“我不會離開地域,你本就知道這個答案,不是麼。”澤塔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ood】的動作微微一滯。他緩緩鬆開領帶,那隻木手轉而輕輕按在頭頂的軟氈帽上,帽簷壓得更低,陰影幾乎吞噬了他整個麵容:“身為【矛盾】本身的您,是這場故事的主角。”他的平直的聲音裡浸透了某種冰冷的宿命感。隨即,他話音陡然一淩:“但注定悲慘的故事結局無法改變,您為何就不能舍棄那遙不可及的、又渺小如塵的【奇跡】,轉而追求更加偉岸實際的【現實】呢?”
澤塔聞言,微微垂眸。長久的沉默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彌漫,隻有那空洞的“滴答”聲在背景中回響。他攥緊的拳頭緩緩抬起,輕輕抵在胸前心臟的位置,平靜開口:“相信奇跡之人本就是促成奇跡的根本,相信奇跡之人本就是【奇跡】本身。”
“如果您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無意義的掙紮,那抱歉,我必須把這些持續下去。”
話音落下,空間間隙再次陷入更深沉的沉寂。澤塔與【ood】之間依舊保持著光與暗的界限,平靜地注視著對方。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唯有那“滴答”聲丈量著流逝。
終於,【ood】緩緩開口,平直的聲音帶著一絲近乎惋惜的餘韻:“看來吾目前還是無法改變您內心的信念。不過,吾想時間最終會給予你我最為真切的答案。”
“在這期間,吾輩將持續關注您,”他緩緩抬起結構分明的胳膊,指關節發出乾澀的嘎吱聲,掌心向上攤開,“直到故事迎來【結局】,直到您做出最終的【選擇】——”
說罷,【ood】緩緩轉身,網格大衣的下擺如同融入黑暗的幕布。他抬腳,無聲無息地邁入身後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他的身影如融水之墨,迅速消融、隱匿。
澤塔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緊繃的神經終於微微一鬆,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感湧上心頭。他剛準備轉身,【ood】的聲音再次從無垠的黑暗中滲透出來——
“就算是身為【矛盾】的您,也請不要使用那個【能力】,不要依賴您【矛盾】的特殊【身份】。”
“它帶來的代價不僅僅是疼痛與自身精神的衰敗,更是會將您推向無儘深淵的秘鑰——”
澤塔微微抬頭,視線凝向一望無際的天空。
“說到底,我根本不知道你們所說的【矛盾】到底是什麼。不過,我會聽取你們的建議的。”
話音落下,澤塔頭頂的燈光驟然熄滅,整個空間間隙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伴隨著幾聲清脆的碎裂之聲,他周身的空間逐漸碎裂,裂紋深處迸發出刺目的銀光。
哢嚓!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