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二月初十。
時令已過了驚蟄,雖然河麵湖泊上,還有殘留的冰渣子尚未解凍,可天氣總算漸漸暖和了起來。
這個嚴寒而漫長的冬天,終於就要過去,真正溫暖的春天,馬上就要到來。
而這一天的臨州府,更難得地出了個大太陽。
紅日掛在天邊,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雖已是下午時分,可位於城南繁華地段,那座懸掛著“王宅”兩個朱紅大字的高深宅院,敞開的中門外,卻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昔日位極人臣的楚國公兼吏部尚書王修,隻因無天子國書無使臣節杖,擅自離境入北方慶國並迎娶慶國女皇帝,涉嫌通敵叛國之罪,而被天子罷官削爵貶為庶民,舉家遷回了老家臨州定居,自然早已人儘皆知。
但說來奇怪的是……
作為一個朝廷命官,特彆是六部尚書這般重臣,若是正常地因為年事已高或身子有恙,而選擇告老辭官衣錦還鄉,自然是風光無限。
不僅當地文人學子,鄉紳士族,甚至地方州府官員,皆會擠破腦袋遞門貼,爭相拜會。
畢竟,這樣的重臣,即便已告老賦閒,身上再無半點官職,可並不代表,在朝中便沒了一言之地。
往往一本舉薦的折子遞到皇帝麵前,就遠比這些地方官員,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吭哧吭哧累得像狗一樣,努力搞上幾年政績,要管用太多。
更不用說,自古文人相輕,文人學子,講究的便是個門第出身。
若是能有幸,拜在一位重臣門下做了弟子,再得到兩句點撥,日後無論出門在外,還是僥幸高中入朝為官,那都是可以翹著尾巴高人一等的。
當然,士農工商,作為地位低下的商賈,哪怕是再有錢,也是沒資格踏入大門來結交一番的。
可作為一個獲罪的重臣,灰溜溜地搬回老家定居,往往讓人避之不及。
至少是敬而遠之。
畢竟,誰也不想與這樣的有罪之臣有所牽連,不僅沾了晦氣,傳了出去,還會被人戳脊梁骨。
諸如昔日那吏部左侍郎吳正德,以前好歹也是幾十萬臨州百姓心中的驕傲,無數學子心中的楷模,仰望不可及。
畢竟,一州一府,要出一個正四品大員,屬實是鳳毛麟角十年難遇了。
不僅族譜要單開一頁,州誌縣誌也是得濃墨重彩記上幾頁的。
然而自從被朝廷罷官,回了臨州,老宅據說那叫一個冷冷清清,據說就連小商小販路過,都得趕緊吐上一口口水,然後趕緊繞著走。
可是……唯獨對王修王老爺來說,卻去吳正德既然不同。
雖然才剛剛被皇帝罷官貶斥,可自從遷回了臨州,兩個月來,竟是門庭若市好不熱鬨。
士子才子、鄉紳士族,甚至包括下麵縣府的不少官員,爭相拜訪絡繹不絕。
特彆是過年那十來天,前來拜訪的客人,都快將門外大街的路堵死了。
其實絕大多數人,即便是登了門,也沒有機會得昔日國公爺親自麵見的,最多便是被引到前廳看茶,再有府上管家禮數寒暄一番,便隻能識趣地趕緊告辭離開。
可不管怎樣,拜帖遞出去了,伴手的禮品送出去了,就算表達了心意不是?
對此,細細想來,倒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