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縷絲絲縷縷、卻又帶著吞天噬地之威的氣息……莫非竟是……
魔族老祖隻覺神魂劇震,仿佛有一道驚雷在識海深處轟然炸響,震得他七竅都隱隱發麻。
他那雙渾濁卻暗藏精光的眸子猛地瞪圓,原本梳理得極為凝練的魔氣竟在這一刻不受控製地翻湧起來,如同沸騰的黑水,在他周身掀起層層浪濤。
視線死死黏在祭蒼身上,那片繚繞在對方軀體周圍的噬魂之氣實在太過詭異——它們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氣流,反倒像是被某種無上力量壓縮過的墨玉,泛著冷硬的光澤,每一次流轉都帶著撕裂空間的銳響,連周遭的光線都被吞噬得七零八落,隻餘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暗寂。
更讓他心頭發寒的是祭蒼手中那柄戰戟。
戟身通體漆黑,卻又在最邊緣的地方泛著暗紫色的流光,像是凝固的血,又像是淬了毒的冰。
戰戟上雕刻著繁複而猙獰的紋路,細看之下竟像是無數冤魂在其中掙紮嘶吼,每一道紋路都在吞吐著噬魂蝕骨的力量。
那股威壓並非外放式的狂躁,而是如同沉在深海的巨石,帶著一種碾壓性的霸道,隨著祭蒼平穩的呼吸輕輕脈動,每一次脈動都讓周遭的空間微微震顫。
一個念頭,一個被他死死壓在記憶最底層、塵封了整整一千年的念頭,此刻正如同破土而出的巨藤,瘋狂地纏繞上他的元神。
那是一種混雜著敬畏、恐懼與難以置信的情緒,讓他這位活了近萬年的魔族老祖,第一次嘗到了如墜冰窟的滋味。
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猛地咬緊牙關,牙齦滲出血絲,腥甜的氣息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不甘心!他絕不能相信自己的直覺!磅礴的元神之力如同決堤的洪水,從他的天靈蓋噴湧而出,化作一道肉眼可見的灰黑色洪流,朝著祭蒼的方向席卷而去。
這是他壓箱底的本事,足以穿透萬載玄冰,足以撕裂上古禁製,他要用這元神之力親自驗證,親自戳破這個荒謬的猜想!
然而,當那道元神洪流觸及祭蒼周身那層噬魂之氣的刹那,異變陡生。
一股熟悉到令人靈魂戰栗的冰冷與霸道,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巨獸猛然蘇醒,瞬間順著元神洪流反撲回來,沿著他的經脈瘋狂竄向識海。
那感覺……就像是寒冬臘月裡被扔進冰湖,每一寸肌膚都在凍結,每一縷神魂都在顫抖,可在這極致的冰冷之下,又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天地萬物在它麵前都隻是塵埃。
魔族老祖的元神劇烈晃動起來,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他踉蹌著後退幾步,臉上血色儘褪,隻剩下一片慘白。
沒錯……絕不會錯!這氣息,這威壓,分明就是千年前那道身影留在他記憶深處的烙印!那道讓他仰望、讓他敬畏、讓他甘願付出一切去追隨的烙印!
一千年前……
那時候的他,還隻是個在魔界底層苦苦掙紮的修士,修為卡在瓶頸已有百年,前路一片迷茫。
那天,他為了尋找一株能助他突破瓶頸的“幽冥草”,誤打誤撞闖入了這片終年被濃霧籠罩的山穀。
就在他快要被山穀中彌漫的瘴氣侵蝕得油儘燈枯時,一道籠罩在混沌光暈中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麵前。
那身影很高大,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縹緲感,仿佛隨時都會融入周圍的霧氣中。
光暈是淡淡的金色,卻又泛著一層朦朧的灰,將身影的輪廓勾勒得模糊不清,隻能隱約看到對方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袍,袖口和衣擺處繡著繁複的暗紋。
他當時已經耗儘了力氣,卻還是強撐著身體,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聲音因敬畏和虛弱而微微發顫:“晚……晚輩……見過閣下大人!”
光暈中的身影沒有立刻回應,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在審視一件物品。周圍的霧氣似乎都在這一刻靜止了,隻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在山穀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