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崍微微眯起眼睛，聲音低沉而冷靜：“你是說，這是一場政治交易？”
赫恩輕輕點了點頭，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當然。這些事從來都和真相無關，而是和利益有關。那次屠殺是某些人的命令，但他們需要一個人來承擔所有責任，以平息輿論，維持體麵的外交關係。而我，隻是恰好被選中了。”
他停頓了一下，低聲補充道：“或者說，我是最容易被犧牲的那個。”
席崍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沉默地注視著赫恩。他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傷痕，那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靈魂深處的烙印。
“羅伯特救了你？”片刻後，席崍問道。
赫恩點了點頭，眼神中多了一絲柔和：“是的。他的調查小組介入此案，並發現了我被陷害的證據。他不僅讓軍事法庭撤銷了對我的指控，還將我從克雷德穆爾精神病院救了出來。他說服我加入他的團隊，給了我一個全新的開始。”
席崍沉思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所以，你現在對他忠心耿耿，不是因為工作，而是因為他改變了你的命運。”
赫恩輕輕笑了笑，抬起杯子向席崍示意：“準確來說，是因為我欠他一條命。而我這個人，從不欠人情。”
席崍端起酒杯，和赫恩碰了一下杯。他們彼此對視，眼神中多了一分理解與尊重。在這一刻，他們之間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一種在黑暗中才能體會到的共鳴。
“你知道嗎，赫恩，”席崍緩緩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意味，“或許你並沒有那麼瘋狂。隻是這個世界本身，就已經瘋了。”
赫恩輕輕一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或許吧。”
席崍稍稍向前傾身，眼神銳利如刀，語氣中透著一股不容回避的逼迫：“事實到底是怎樣？”
赫恩深吸了一口氣，將剛才爆發的怒火迅速收斂，臉上的狂亂與憤怒轉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的決絕。他端起酒杯，輕輕啜了一口，然後放下杯子，聲音低沉卻不乏力度地說道：“有一點你猜對了，這件事確實和境外情報局有關。那些人從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們的手段你應該有所耳聞。”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詞。然後，他低下頭，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繼續說道：“境外情報局發現，薩多姆政權在那個村子裡儲藏了四噸總量的黃金。這些黃金本應在薩多姆倒台後，被歸還給伊拉克民選政府，用於戰後重建。然而，那些家夥起了貪念。他們想要把這些黃金裝進自己的口袋，徹底抹去這些財富存在的痕跡。”
席崍微微挑眉，臉上的表情並未有太大變化，但眼神中的探究更深了一層：“所以，他們需要一個理由來掩蓋他們的行動？”
“沒錯，”赫恩點點頭，眼神銳利，語氣中帶著些許冷笑，“他們和我所在部隊的長官勾結在一起，捏造了一場陰謀。他們聲稱，那座村莊是窩藏恐怖分子的據點。這是他們的第一步——將那群毫無抵抗能力的村民定義為敵人。”
赫恩抬起頭，目光中閃爍著寒光：“接下來，他們的計劃更加殘忍——屠殺。將整個村子連根拔起，這樣一來，不僅沒有人能對外泄露黃金的轉運，還能製造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掩蓋他們的惡行。簡單、直接，卻又極為高效。”
席崍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仿佛在等著赫恩繼續。他並不急於發問，因為他知道，真正的真相還在後麵。
赫恩低聲一笑，笑聲中透著些許自嘲：“可是，我拒絕了這個命令。我無法接受，哪怕是再荒謬的戰爭，也不能以無辜者的鮮血作為代價。我的拒絕，無疑觸怒了他們。他們需要替罪羊，需要有人來背負所有的汙名，而我，正是那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席崍輕聲問道：“隻有你一個人反對嗎？”
“不，還有另兩個倒黴蛋，”赫恩苦笑著回答，“他們和我一樣，拒絕了屠殺命令。可悲的是，這種微不足道的反抗，隻會讓我們成為靶子。他們迅速行動，把所有罪名都安在了我們的頭上——血洗村莊、濫殺無辜。更可笑的是，他們甚至偽造了一份精神病診斷書，硬生生地把我們送進了精神病院。”
席崍微微眯起眼睛，緩緩問道：“既然他們可以偽造診斷書讓你消失，為什麼不乾脆直接殺了你？”
赫恩抬起頭，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目光中滿是嘲諷：“殺了我？那太愚蠢了。我可不是個無名小卒，我曾經獲得過十字勳章和銀星勳章，是國防部用來樹立模範形象的‘英雄’。一個擁有如此‘光輝履曆’的士兵，莫名其妙地死在伊拉克？這種事情，會給他們帶來無窮無儘的麻煩。”
他的語氣逐漸變得森冷：“所以，他們編織了一個完美的謊言：一名戰功卓著的士兵因為戰後創傷綜合征而精神失常，進而對無辜平民痛下殺手。這種敘事模式不僅合情合理，還能贏得公眾的同情。甚至可以說，他們還希望借我的‘墮落’來證明戰爭的正義性——看哪，英雄也會在戰鬥中失去理智。這是戰爭的代價，也是國家的犧牲。”
酒吧裡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低聲的爵士樂在背景中緩緩流淌。席崍的眼神沉了下來，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後輕聲說道：“他們的計劃確實無懈可擊。”
赫恩點頭，嗓音低沉：“無懈可擊，而且極為殘忍。他們不僅毀掉了我的職業生涯，還試圖徹底毀掉我的人生。如果不是羅伯特先生的調查小組意外發現了蛛絲馬跡，將我從克雷德穆爾救了出來，我的前額葉可能早就被切掉了。”
席崍點點頭，目光深邃：“你現在還會後悔當初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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