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多少?”李承宗克製地問。
程子芩苦笑道:“可能比你想象的多。”
如程子芩所料,李承宗並不知道齊王李元吉和張婕妤的關係,不過聽程子芩提起這些,他倒也沒有多少意外。和程子芩猜想的一樣的是,在李承宗生辰前的那日,李承宗隨四叔李元吉一起外出是因為外麵比東宮更方便說話,說的內容自然也是如何幫助李承宗“為母報仇”的事。
李承宗轉身在長椅上坐下,他輕拍了兩下身旁的位置示意程子芩也坐過去。程子芩猶豫了片刻,走上前,在稍稍遠離他一些的位置處坐下。李承宗苦笑一下,轉頭望向池麵。
“你可知道,如果沒有你,便也沒有現在的我了。”李承宗說道。
程子芩猜想他說的可能是自己的身體,便安慰道:“倒也未必。你的病情雖然遷延,但實則不重。”
李承宗又苦笑一下,接著說:“那夜阿耶在光天殿宴請二叔,四叔作陪,原本我已在阿耶的酒裡參了毒,同時也在宜秋宮裡給自己準備了一杯,想著一旦光天殿那邊傳來消息,我便和阿耶一同下去,去找阿娘……那些時日,我每每夢見阿娘總是一個人,她說自己好孤獨,好想我和阿耶……”
夢由心生,看來李承宗把對生母的思念投射進夢境中了,甚至還因為與生母的共情想帶上父親一同歸去。這種求不得的依戀和愧疚確實很讓人感到無能為力。這要是用封建迷信的理論來解釋,估計是要被安上“先人入夢,離魂索命”的帽子了。
李承宗接著說:“可不知是何原因,後來侍人卻來報說二叔吐血離開了……”
哦,這段程子芩倒是比較清楚。史書上記載,齊王李元吉想借太子李建成設宴時毒殺秦王李世民,便在李世民的酒裡下了毒。程子芩猜想李元吉是因為害怕萬一事情進展不順,無所托底,便將計劃提前告知了李建成,以造成和李建成合謀的假象。估計李建成當日是為了阻止這場毒殺,才在李世民飲酒前與其交換了酒籌,隻是他也沒想到他自己的這杯酒裡其實又被李承宗下了毒。看來這位太子殿下實乃命中注定的背鍋俠本俠了。曆史上也是從那次夜宴開始,李世民才認定了李建成確實對他動了殺心,所以兩人後麵才一步步發展到不得不你死我活的局麵。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李建成難道不會懷疑李元吉想一石二鳥嗎?
“不會。”李承宗聽到程子芩的懷疑,解釋道:“那日二叔離開之後,我便向阿耶說明了原委,也請求阿耶賜我一死去陪伴我的阿娘。但阿耶隻是賜死了為我辦事的侍人,便徑直離開光天殿了……”
難怪後來李淵責備李建成的時候,他也沒有辦法開口解釋。差點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毒殺,他的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那齊王到底是否預先知道你投毒的這件事呢?”程子芩問。
李承宗反問:“你是想問四叔那日是否當真想要一石二鳥?”
程子芩答:“我隻是想讓你知道,要分得清彆人是真心想幫忙還是隻是想利用。”
李承宗笑了笑,道:“有何關係?我隻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好,彆人是如何想的隻要不影響我的計劃,我不去浪費精力揣測。”
“可是……”程子芩有些落寞,雖然他可以理解李承宗被創傷折磨後的心態,但如此這般“自私”還是令她感到有些失望。
“所以,之前安陸王殿下落水的事,也是你做的嗎?”程子芩低下眸子問道,不願意抬頭看李承宗的臉。
“你就是如此這般看我的嗎?”李承宗反問道。
這一問,程子芩被問得有些羞愧。按照常理來分析的話,如果李承宗的母親因為溺水而亡,自己又差點也跟著溺死,在父親以他的身份為恥為他另尋他母,生母又棄他而去的雙雙打擊下,他在心理崩潰、扭曲的情況下,便會轉而憎恨“搶”了他母親位置的鄭觀音,那麼也讓鄭觀音嘗嘗親人溺斃的感覺,這就很合理了。能“自私”到為了自己報仇而不顧將來天下落入誰人之手的李承宗如果承認乾出這件事情,也不會令此刻的程子芩有一分驚訝。
“你不懷疑宜春宮嗎?”李承宗問道,他很想知道為什麼程子芩願意相信李承德。
“不會是他。”程子芩斬釘截鐵地說。這種信任令李承宗著實有些嫉妒。李承德和李承道屬於是相愛相殺,兩人雖不是同母所生,但都是在父母之愛中成長起來的,這種人沒有那麼容易人格崩塌。所以俗話所說的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與可恨人必有可憐之處也皆是有心理學依據的。
“是宮中。”李承宗說道,“四叔派人查了,是嘉延殿萬貴妃派人動的手腳。”
“太子殿下知道嗎?”程子芩問。
“稟報過了。”李承宗答道:“阿耶說是他曾經對不起五叔,幸而二弟無事,此事便到此為止,不再追究。”
李承宗的五叔應該指的是之前李淵起勢之初就已被隋臣斬殺的萬貴妃之子李智雲了。如此看來,李建成的性子倒真如部分史書中記載的那般“寬簡、仁厚”。而且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來看,也可以反向解讀“虎父無犬子”,因為孩子是父母的鏡子,所以如果孩子被養得心地善良的話,那麼父母為人也一定不會差到哪兒去。當然,反之亦然。每一個變態的產生如若不是遭遇了巨大的心理創傷,那便都是集父母人格弱勢之大成者。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