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翌日一早,蘇清絕被一陣劇痛叫醒,天光明亮,刺眼的光芒迫使她眯了眯眼,繼而坐起身子。
原來落在麵上的光影隨著她的動作從身上退去,她適才睜開了眼,隨即一人衣衫不整的模樣落入眼簾。
她驟然自惺忪中清醒過來,緩緩抬頭,便見一人坐於床上,墨發如錦綢一般洋洋灑灑傾泄在周身,其氣華如夜裡穿過幽靜密林的清風,容色尤勝高懸的皎月,讓人見之忘俗。
幽螢的容色毋庸置疑,不然前世的自己也不會見色起意,可一睜眼就瞧見他這副模樣且殺氣騰騰的盯著自己,著實讓人心驚膽戰。
她快速回憶起昨夜之事,隻覺是那股暗香的緣故,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而對於什麼都不知道的傾九淵醒來瞧見這番情形怕是想一刀殺了自己,但因有命理一事,隻是將她踹下了床,可是……此情此景如何解?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蘇清絕心中閃過無數個應對的念頭,兩人對視良久,她終是沉不住氣了:“你怎在此?”
她神色如常,語氣平平,傾九淵有那麼一瞬間竟懷疑起這裡是不是自己的居所來,待瞥見熟悉的東西,眼裡的殺氣更重了:“此乃本君的住所,你問本君為何在此?”
蘇清絕微微一怔,奇怪道:“你的住所?那我為何在此?”
“裝傻充愣,你爬上本君的床能不知自己為何在此?”
傾九淵麵色陰沉,一掀薄被,修長的雙腿落了地,他坐在床邊,長臂一伸,揪著人的前襟拽至身前來。
“本君問你,為何潛入進來?昨夜你做了何事?”
蘇清絕看著近在咫尺的人,一時有口難言。
昨夜之事定是不能讓他察覺,可這爬床的借口著實不好找啊,總不能給自己惹身腥吧……
“我身有隱疾,有時夜裡會現夢遊之症,許是昨夜是因為此。”
此症發於睡夢之中,發病時人不記事,她如此倒是對了症,傾九淵看她片刻:“入識海。”
一入識海,昨夜之事一覽無餘,蘇清絕自然不會任他探查,她拍了拍勒在前襟的手,道:“果然逃不過你的法眼。”
見她欲開口,傾九淵鬆了手,眼神不善地盯著她:“說。”
蘇清絕理了理衣衫,就勢坐回地上:“昨日我問過紫檀關於你的喜好,她知你我約定一事,勸我向你示好,玉……”
“哢嚓”
傾九淵捏碎了床邊的木沿,聲音冰冷道:“示好?你爬上本君的床便是示好?蘇清絕,你想以床笫之事來牽製本君,莫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
蘇清絕便知此事容易讓人多想,忙解釋道:“我有心係之人自然不會對你行不軌之事,你大可放心。
昨夜不過是玉琉光突然出現,我送他回去時來了此地,屋中古木沉香薰得人昏昏欲睡,我不知不覺睡了過去,一覺醒來便是當下。”
傾九淵定定看她,似乎在思慮她話中的真假。
蘇清絕被看得頗為心虛,但她麵上一向鎮定自如慣了,眼神更是不躲不閃,看著無比真誠。
良久,傾九淵開口了:“玉琉光乃本君之物,生死存亡與你何乾?你為何如此想讓本君放過他?”
“我並非是因得命理的好處才會如此。”蘇清絕眼裡閃過一抹悵然之色:“他事事為我,一心待我,我是想與他長久的。”
話的意味有些奇怪,傾九淵目色微凝:“你傾心之人……是他?”
蘇清絕沒有立即回答,她看著眼前人的眉眼,心下一歎,麵上卻是露出一抹淺笑:“我所傾心之人自始至終都是幽螢,在神域時我錯當他是鮫人,瑤池那場大火不過是為了尋他。
之後為尋恢複瑤池之法,再次見了他,那時他已經神鑒,不記前事,不知我是誰,適才引發大戰,致使他流放四明之境。
戰後我送去金重蓮以表愧疚,卻從未得到過回音便知他的介懷,至於四明之境如何那時的我怎會在乎?之所以逆天而行不過是想他活下來罷了。
若不曾曆經人世,我想要的不過是個完完整整的幽螢,至於此境存亡與我何乾?
如今,我牽纏的東西太多,且幽螢神元三分,各自有了不同的命軌,我雖心悅金鬱琉,但他心係四明之境安危,又傾心於思無邪,而你與我相看兩厭,水火不容,我要一個玉琉光不過分吧?”
那抹淺笑平靜從容,傾九淵從未見過,他垂著首看著坐在地上的人,麵上不見異色,心下卻早已翻江倒海。
未記起前世時,他行走世間,從不曾停止尋找刻在識海深處的身影,然所遇千萬人,卻無一人似那模糊的影子。
而今他知是她,可此人卻與自己無甚糾葛,其性子更是疏離冷淡,像一塊捂不熱的頑石,更顯自己過往行徑荒唐可笑,他又怎能容她?
可不知為什麼,此人已經成了他心上的一根刺,拔之連血帶肉,留之隱隱作痛,叫人舉棋不定。
他一邊暗自通過過往的人與事加深二人間的牽纏,一邊又非外唾棄自己堂堂魔君竟會作如此行徑,直到生死結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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