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內的空氣凝固了。
長公主跪在地上,發髻散亂,華貴的禮服沾滿了灰塵。
她環顧四周,看著那些曾經對她卑躬屈膝的大臣們此刻避之唯恐不及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淒涼的微笑。
“朕再問你一次,”皇帝的聲音從高處傳來,“為何要謀反?”
長公主抬起頭,眼中的瘋狂漸漸化為決絕:“皇兄,成王敗寇,何必多問?”
她的手指悄悄摸向發間的金簪,“我隻恨……恨自己心不夠狠,沒能早些……”
話音未落,她猛地拔出金簪,寒光一閃……
“護駕!”一旁崔旭的緊張吼聲響徹大殿。
他幾乎是本能地拔刀出鞘,身形如電,刀光如練,直取長公主咽喉。
長公主驚愕地轉頭,正對上崔旭那雙充滿殺意的眼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二十年前那個在禦花園裡為她摘花的少年將軍,如今將刀鋒對準了她。
“崔……”她隻來得及吐出一個字,鋒利的刀刃已經劃過她雪白的頸項。
鮮血噴湧而出的瞬間,崔旭才看清長公主手中的金簪是指向她自己的心口。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想要收刀卻為時已晚。
“不……”崔旭丟下刀,接住長公主倒下的身軀。
鮮血迅速染紅了他的鎧甲,溫熱黏膩。
長公主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用儘最後的力氣,伸手撫上崔旭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她的眼中沒有怨恨,隻有釋然,仿佛終於從權力的枷鎖中解脫。
“陛下,臣……”崔旭跪在地上,聲音嘶啞。
皇帝閉上眼睛,長歎一聲:“其實長公主她是想自儘……朕看得很清楚。”
崔旭如遭雷擊,抱著長公主逐漸冰冷的身體,渾身顫抖。
二十年的愛恨情仇,最終以這樣的方式終結。
……
三日後,皇帝下詔,稱長公主為護駕而薨,追封為“忠勇長公主”,以皇室最高規格下葬。
那些參與叛亂的心腹被秘密處決,血跡被清洗得一乾二淨,仿佛這場風波從未發生過。
隻有崔旭知道,每當夜深人靜時,他都能看見那雙含笑的、釋然的眼睛。
甄珩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出大牢時,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他抬手遮擋,恍惚間看見一隻藍色的紙鳶在宮牆上空盤旋。
“甄大人!”熟悉的聲音傳來。
甄珩眯起眼睛,看見福清公主提著裙擺向他奔來,身後跟著的宮女們手忙腳亂地追著。
她跑得太急,發髻都散了,幾縷青絲在風中飄揚。
“殿下……”甄珩剛開口,就被福清公主撲了個滿懷。
他悶哼一聲,身上的傷口被撞得生疼,卻舍不得推開。
福清公主抬頭看他,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我以為……我以為等不到你了……”
甄珩抬手擦去她的淚水,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臣答應過殿下,一定會回來。”
“你這個騙子!”福清公主捶打他的胸口,又怕弄疼他,力道輕得像撓癢,“你說過三天就回來,結果讓我等了整整十七天!”
甄珩握住她的小拳頭,突然單膝跪地:“殿下,臣有一事相求。”
福清公主愣住了:“你……你乾什麼?快起來!你身上還有傷……”
“臣甄珩,鬥膽請求迎娶福清公主為妻。”甄珩抬頭,目光灼灼,“不求榮華富貴,隻求一生相伴。”
周圍的宮女們倒吸一口涼氣。
公主下嫁臣子,這是多少年沒有過的事了?
福清公主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手足無措:“你……你突然說這個做什麼……快起來……”
“殿下若不應允,臣便長跪不起。”甄珩固執地說。
“我答應!我答應還不行嗎!”福清公主急得直跺腳,“你快起來!”
甄珩這才笑著站起身,不顧周圍人的目光,將福清公主擁入懷中。
這一次,他沒有稱她“殿下”,而是輕喚她的閨名:“清兒……”
……
禦書房內,餘七……現在應該稱他為太子餘七。
正在向皇帝彙報平叛後的善後事宜。
“崔旭將軍自請戍邊,兒臣以為可以準允。”餘七指著地圖上的幾個關鍵位置,“南烏雖然退兵,但邊境仍需加強防備。”
皇帝滿意地看著兒子:“你考慮得很周全。對了,東平伯府的薑似那丫頭有消息嗎?”
餘七的表情柔和下來:“剛收到她的信。她說服南烏大長老開放邊貿,用香料交換我們的絲綢瓷器。這是她列出的香料清單。”
他遞上一卷竹簡,“她還請求我們派幾位水利專家去南烏,幫助他們修建灌溉係統。”
皇帝翻閱竹簡,連連點頭:“這丫頭不簡單啊!若非她說服南烏退兵,崔旭也不敢帶兵回援。”
他忽然抬頭,“你想去找她?”
餘七坦然道:“是。南烏局勢未穩,兒臣擔心她的安全。”
“不行。”皇帝斬釘截鐵地拒絕,“你現在是太子,一舉一動關係國本。南烏剛剛退兵,你若貿然前往,萬一有閃失……”
“父皇!”餘七還想爭辯。
皇帝抬手製止:“朕意已決。到時朕準備帶賢妃去江南散心,朝中事務就交給你了。”
餘七驚訝地瞪大眼睛:“父皇要讓兒臣……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