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然經過數年經營,其宮室殿宇已初具帝都氣象。
李從嘉沒有擴建宮廷院落,但隨著商貿繁華起來,隱隱已成為當今南方數一數二的大都城。
時值初夏,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鋪著暗紅色地毯的大殿之上。
殿內柱礎厚重,帷幔低垂,雖無金陵宮殿的極致奢華,卻自有一股新興政權的肅穆與威嚴。
文武百官依序而立,衣冠濟濟。
文臣隊列中,趙普神色沉穩,目光內斂,已是百官之首的氣度。
張泌、潘佑等少壯派謀士意氣風發。
徐鉉、徐鍇兄弟則帶著南唐舊臣特有的文雅與持重。
武將一側,馬成信、李雄、張璨等將領雖暫解甲胄,身著朝服,仍掩不住一身剽悍之氣。
朝會伊始,氣氛便因一份來自北方的緊急戰報而顯得凝重。
李從嘉端坐於禦座之上,手中拿著那份細作傳來的文書,眉頭微蹙,緩緩將其內容告知眾臣。
“諸位愛卿!”
他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無奈。
“北方傳來確訊。昭義節度使李筠兵敗澤州,舉火自焚。淮南節度使李重進,亦在蔡州……城破殉國了。”
殿內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眾人皆感震動。
這兩位大周重臣的敗亡,意味著趙匡胤已基本掃平內部重大威脅,坐穩了龍椅。
潘佑率先出列,語氣中帶著惋惜。
“李重進勇烈有餘,卻不知變通!主上此前屢次遣使,許以高官厚祿,望其能與我大唐聯手,共抗趙逆。奈何此人竟將使者逐回,言必稱感念郭威之恩,寧死不肯相從…真是…迂腐!”
他本想用更激烈的詞,終究還是克製住了。
這個時代能有武將以死殉節,過去的功過是非一筆抹掉了。
李從嘉擺了擺手,歎道:“人各有誌,不可強求。李重進忠於故主,其誌雖不可取,其節卻亦可歎。隻是…可惜了。若能得他呼應,我軍北上壓力驟減,趙匡胤絕無可能如此輕易安定北方。”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錯失良機的遺憾。
趙普此時緩緩開口,將話題拉回現實:“主上,李重進之死,固然使其失一臂助,但於我江南而言,眼下亦非北伐良機。”
他目光掃過群臣,聲音清晰而冷靜。
“主上自龍興以來,三年之內,滅南漢、平荊南、收南楚、並大唐,拓地百州,功業赫赫,古今罕有。”
“但我軍連年征伐,大軍屢出,府庫為之耗竭。尤其是新得之南漢舊地,民生凋敝,盜匪未靖;江淮諸州經戰火蹂躪,亦需時間恢複元氣。去歲至今,為支持大軍、賑濟災民,我潭州及各地府庫存糧幾已消耗一空。”
“當此之時,實應深根固本,緩圖進取。”
徐鉉也附議道:“趙相所言極是。百州之地,風俗各異,政令推行尚需時日消化整合。百姓疲敝,亟需休養生息。此刻若再興大軍,非但糧草難以為繼,恐傷國之根本。”
李從嘉默默點頭,他深知趙普和徐鉉說的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