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其實並沒有第一時間落在張從宣手裡。
原因很簡單。
由於張海客即將在近期赴港,這次來長沙,是今年難得的同門六人齊齊相聚。
而在第七個同門出現的當口,雖然表麵上隻有張起靈跟著一起去,實際上,除了年紀最小的張白山乖乖留守,其他四人一開始就悄悄墜在了後麵。
等見到自家老師居然撞了個空,無論心裡如何想,麵上自然是要義不容辭加入尋找行列的。
於是這一出門,就是兩天多。
住處屋舍灶堂齊備,鍋碗瓢盆也有,銀元銅錢甚至金銀都不缺,張白山今年都已十二歲,哪怕獨自在住處待了兩天,當然也不至於把自己餓著。
然而等眾人回返時,看到的卻是一個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少年。
不過兩三天不見,居然臉頰都沒了肉,眼裡隱見血絲,看著跟幾天沒吃飯睡覺似的。
這兩天想的再多,見此張從宣也沒了他想,趕緊上前攬著孩子檢查情況,自責不已。
“怪我考慮不周,竟忘了告訴你一聲情況,白讓你擔心這麼久。”
張白山原本欲言又止,此時聽到安慰,卻忽然眼眶通紅起來,嘶啞喊了一聲:“師父……”
話音未儘,已經低頭哽咽不能再言。
如此形容淒然,青年一邊扶著他輕拍安撫,轉頭掃了眼成年學生們,眼神示意他們先進去休息,不用等自己。
接收到信號,張海樓離開的同時,心裡總覺得不太舒暢。
以張家的訓練,彆說在家裡待兩天,就是丟荒山待兩天也活得下去。
上次答應教遊泳,練到渾身酸痛爬都爬不起來的時候,白山不也咬住牙沒吭聲,他當時還覺得這小子硬氣,誇了幾句呢。
結果現在沒病沒災的,冷不丁把自己搞這麼慘,怎麼看都有點裝過頭了吧!
他試圖用眼神跟搭檔傳遞以上種種想法。
可惜,張海俠邊走邊出神,沒領會到他的眼神交流。
正有點遺憾,再往旁邊一看,恰瞥見張海客跟族長擠眉弄眼的樣子,張海樓頓時一樂,忍不住又抬肘撞了撞張海俠。
果然,有想法的不止自己一個嘛。
然而沒等他們交流出一個什麼結果,身後陡然傳來沉悶的一聲“砰”,隨即是青年驚愕的一聲喝止。
“你這是做什麼,起來!”
聽這動靜,是跪下了?
心下驚疑,但在張海樓做出反應之前,張海客當先一個便衝了過去。
這些年他在族地時間長,也算是看著這小子長大的,此時一個箭步跨在兩人之間,率先將跪倒在青磚石麵上的張白山強硬拽起。
“白山,你今日莫非是中了邪!怎麼如此不知輕重,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如此頂撞老師?”
少年抬起頭來,緊緊攥著袖口,欲言又止:“我……”
“老師消消氣。”張海客根本不理會,手腕一甩便將人往張海樓幾人的方向丟去。
隨後抱著青年的手臂輕輕晃了晃,他語調輕快勸解起來:“您也知道,這孩子不是個頑劣的,大概是想岔了道,一時犯渾呢。”
“讓張海樓費心教訓去,您這兩天也沒歇息,可不值當耽擱了正事……”
邊說,便半拉半帶著青年往屋裡走。
張海樓和張海俠一人一邊接住跌出幾步沒能站穩的張白山,此時對視一眼,心中俱是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