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出鞘的聲音,卷在風聲裡毫不起眼。
但對於現在的陳皮來說,這聲音已足夠引發身體警覺,讓他繃緊脊背循聲看去,手更是下意識摸向懷中金刀。
視線裡,就是青年隨意挽袖,刀尖落下,似要刺破皮膚的畫麵。
不及多想,他一步跨上前,劈手就要奪刀丟開,又急又氣:“你做什麼!”
然而青年的手堅如磐石,即使被阻攔,依舊毫無動搖地完成了預定的動作,穩穩在手肘附近劃開了一道細長的傷口。
鮮血洇出的紅,落在陳皮眼中格外刺眼。
“嗯?”張從宣拿過他的酒壺,把血蹭進去,這才有空回答對方剛剛的問題,“這樣比較方便。”
實際上手掌放血更快,隻是那太顯眼了。
一連看著十幾串血珠滾進去,青年晃了晃瓶身,感覺差不多,便把酒壺重新遞了回去。
並貼心叮囑:“最好是往身上各處都噴一噴,撒的均勻些。”
然而酒壺並沒被接過。
陳皮瞪著那道仍在冒血的傷口,臉色陰沉:“你的傷藥呢?”
沒等回答,他已經抬手去摸青年的另一隻袖子內袋。
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堆傷藥和繃帶等物品。
這動作自然而然,張從宣都不禁怔了一瞬。
反應過來,就見對方已經低頭幫忙包紮,動作細致小心,完全一副熟練工的樣子。
濃密的發旋就在眼前晃動不停,這樣看去,臉頰線條倒是少了幾分鋒利,多了幾分柔軟。
在上完藥給繃帶打結的時候,張從宣終究沒忍住,抬手輕輕在那發旋頂端蹭了一把。
來不及仔細回味刺癢的手感,搶在對方做出任何反應之前,他快速收手,轉而拍了下對方的肩膀笑著道謝。
“真可靠啊,陳皮。”
“……下次不要自作主張。”甩開那種被摸過頭頂的奇怪感覺,陳皮撇了下嘴角,繃著臉接過酒壺,自己走到一邊。
仰頭灌下一口,然後將混著血的酒水細細噴在了身上。
烈酒即使沒有入喉,仍舊在口腔中激發出一陣刺痛火辣的感覺,將血腥味衝淡到了難以察覺的地步。
閉著眼,陳皮輕輕呼出一口氣。
果然沒有了,那道咬傷的疤痕。
明明意料之中的事情,為什麼還會因為這種小事不舒服呢。
反正他總是讓人生氣受傷,被甩掉被丟開也是應該的,偏偏對方還總要做這種意義不明的事情。
真是……他磨著牙,恨恨想罵點什麼。
最終從嗓子裡擠出的,卻隻是一句模糊到難以聽清的嘟囔。
“……妖怪。”
什麼?張從宣下意識看過去,卻見對方已經在身上各處噴了藥酒,此時跟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冷冷瞪著洞穴上的雙麵人物壁畫。
在腦中檢索了下相關知識,他主動開口。
“應該是西王母畫像,按照山海經記載,這是少數生有雙麵的古代神靈形象。”
話音落地,就見陳皮滯了一瞬,隨即快步走入其中一個洞口。
青年倒是無所謂走哪裡,慢一步跟上。
黑暗中,有很細微的窸窣聲響從岩壁上傳來,但隨著他們走動,始終隔著一段距離。
沿道走了不到十分鐘,前方的風陡然猛烈幾分。
而隨著風聲被一起送來的,還有一道細如蚊蟲蜂鳴,卻又帶著幾分說不出什麼韻律的哼唱,忽隱忽現,遠近不定。
在這幽遠空曠的地下洞穴之中,初一聽聞,簡直讓人汗毛乍起。
兩人不約而同警惕起來。
順著人聲傳來的方向再走出一段,前方便到了儘頭,變成了不知高深的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