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族長十餘年,他的學生,如今早已不再是當初削瘦單薄,以至於會讓人擔憂負重難行的少年。
眼前的人身形挺拔,足可以稱之為一個男人了。
但,眼睜睜看著這種迷惘神情出現在對方臉上,張從宣卻還是禁不住伸出手,像對待小時候的幼童一樣輕柔摸了摸腦袋。
……如果有更輕鬆的辦法,就好了。
指尖隨即下落,拂過鬢角,就要揉搓眼周穴位,幫忙緩解難受。
連續入幻陣,不可能沒有負麵影響的,對方不說不表現,卻不等於不存在。
知曉這點卻無能為力,隻會讓他更無奈心疼。
視線下移,青年的目光忽然凝滯了。
一滴透明的、微小的水珠。
靜靜掛在男人眼尾的長睫末端,非常不起眼而難以察覺。
在他注目的這刹那,似乎被驚擾到一般,輕盈地從指縫裡悄然溜了過去,轉瞬沒入發間,再無蹤影。
乍現乍無,幾乎要讓人那是眼花的一個錯覺。
……然而並非錯覺。
青年眸光微沉。
張起靈睜開了眼。
三天來每日入幻鈴陣,他醒來時有些頭疼,但身邊熟悉的氣息,很快撫平了少許無所獲的煩躁。
“老師。”他虛握青年指尖,嗓音很低,有些疲憊的啞意。
“……還是想不起來嗎?”張從宣短暫壓下心緒。
他聲音也壓低著,輕緩柔和,順便把水囊遞了過去。
張起靈嗯了一聲:“隻有那些。”
還是想不起母親的麵容,隻能感受到一些模糊的東西。
溫暖的擁抱,聽不清的親昵絮語,唯一能聽清的,依舊是有人在呼喊自己,而夢或者記憶的最後,往往會淪為混沌的,冰冷虛無的黑暗。
母親的溫度,朦朦朧朧地籠罩著他,像是柔軟的輕紗。
伸手抓握時,卻又縹緲難尋,無處著落。
如此想著,張起靈卻並沒有什麼懊惱或失望。
清醒過來後,察覺青年臉色不太好,他甚至坐起身,反過來安慰:“沒關係,比之前好一些。”
張從宣動手把他按了回去。
“再睡一會吧,小官,”他說,“就當午休了。”
手下的人便順從地倒了回去,重新閉眼,清雋的麵容平和安定。
從小時候起,他總是很乖的,對一切都沒有太多要求。
張從宣用手背輕輕貼了貼學生柔軟的臉頰,心下卻完全冷硬了起來。
還有更好的辦法。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