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就算真有什麼滋味,陳皮也根本嘗不出來。
將不多的液體全部咽下,他便急切地,宛如邀功一樣將那設計奇怪的“水囊”舉起倒轉示意。
“師傅!”
隨著液體潤過喉間,某種無形的變化發生。
混沌與渾噩如同沉沉霧障,在這一刻,陡然被未知的力量抹去。
在重新清晰起來的視野中,陳皮望向“青年”。
他本想說:我都喝掉了!
這會讓你滿意嗎?
繼續看著我吧,不要為了無關緊要的人分散心神,做出冷漠姿態。
“青年”卻並沒有伸手來接“水囊”,而是後退一步,扭臉看向了身側的“張海客”,那神情竟有刹那慌亂。
反而“張海客”皺著眉,把目光落在那掉落地上的空水囊,又向陳皮看來。
“你沒事吧?”他問。
這是嘲諷嗎,陳皮扯了下嘴角,當即就想針鋒相對駁回去,但開口吐出的話卻變成了:“難受,頭也疼。”
話音落地,他自己就發現不對。
“什麼?”陳皮難以置信地打了個激靈,茫然望著“青年”,“我不……師傅,這到底是什麼?”
當然是吐真劑生效了。
“青年”訕訕一笑:“你先緩緩,暫時彆說話。”
雖然張海客本來是打算,趁著走得遠,先斬後奏直接用藥逼問陳皮當年事情,但這不是老師來了麼?
被抓個自行其是的現場,他現在哪還敢再動心思。
然而,陳皮現在可謂前所未有頭腦清明。
看出“青年”的避而不答,望見“張海客”臉龐繃緊的隱隱關切,眨眼之間,方才被數次壓下的疑慮再度洶湧衝上了心頭。
那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最出格離奇的猜想。
“師、傅?”
他茫茫然喊了一聲,掃視著麵前的“青年”與“張海客”,仿佛身陷一場不知不覺沒過半身的噩夢泥沼。
真,假?
什麼時候,如果從一開始就——
但師傅答應了,會來找他。
……師傅當真來了麼?
“怎麼了?”“青年”麵色如常,“陳皮,你還記得剛剛我們在說什麼嗎?”
“在說廣西的事。”
被引動思緒,陳皮的嘴快思維一步給出回答:“師傅棄我而去,張世把我帶回去到蘭州治傷,但我不知道,師傅的印記怎麼會出現在——”
他拚儘全力咬住舌頭,將接下來的話阻擋了一刹。
這抵抗的欲望薄如蟬翼,頃刻被撕碎。
在難以自控地再次開口之前,陳皮眼底寒光浮現,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背,用力到血珠迸出也不管不顧。
他死死盯著麵前的“青年”,臉頰緊繃。
眼神凶戾而殘惡,如同撲食狼獸,下一刻就將要從獵物身上活撕下血淋淋冒著熱氣的肚腸。
如果“師傅”不是師傅。
會是誰頂著這副惑人的皮囊,將他的疼痛當做逗弄戲樂?
“張海客”又是誰人扮演?
陳皮不敢去看“青年”旁邊的那個人。
他怕從那裡得到一個不想要的答案,又怕連這個答案的可能都被否定……前者讓他氣急敗壞,但後者隻是稍微一想,都足夠將他打入地獄,撕裂心肺肝膽和七魂六魄。
他隻能將全部的恨意傾注在眼前這個冒牌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