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但屍變的人並沒有恢複,解雨辰看著跟其他異變者混在乾屍中的解連環,沉默許久後,決絕轉身離去。
對於這個名義上早已死亡的親人,他感情一直很複雜。
從剛開始懵懂、被逼著小小年紀接手家業的痛苦與懷念,到後來坦然自若的從容,再到海底墓發現騙局,與多年不見的人麵對麵時,那種激憤與不甘質問……
到如今,看著對方當真變成了一具活屍,與死人無異,這些感情終究徹底平淡了下去。
自此生死相隔,塵歸塵,土歸土。
他還要帶著剩下的夥計回去,以及,那座霍玲所化石像——霍家這些年與解家親密無二,他很清楚,霍家老太太的心結,正是這個失蹤已久的女兒。
這次能找到霍玲,倒也不算一無所獲。
與他跟解連環的疏離隔閡不同,呉邪左思右想,也沒辦法放下自家三叔。最後還是把人綁了個結實,打算先拖著回去,找二叔想想辦法。
實在不行,也得帶回家再火化啊。
陳鬆僥幸在剛剛被陳皮先一步解救下來,在其他人異變的時候,早早躲到了岩壁上靜觀。此時事態平息,下意識就去找陳皮。
畢竟,如今已不需要演戲。
陳皮作為陳家主事太久,如今這一遭折騰,總得回去重新主持大局吧?
另一邊,張海俠拾起石盤邊上懨懨的換屍草,重新塞回瓶中,轉身往回走。
這回整株草安分得很,完全沒做掙紮。
讓本以為要大戰一場的張海樓都沒了發揮餘地,時不時抱臂盯著它。
另一邊,張起靈正扶著青年靠在一處還算乾淨的平地上,邊用布沾水擦拭那些之前滴上去的、逐漸乾涸的血,邊皺眉,嚴肅盯著恢複原狀的天命印記所在。
黑瞎子哼著曲保養自己的槍,心態良好。
張海客頗為嫌棄,既對他也對歌,從背包裡翻著自己帶來的衣服。挑到一件滿意的之後,在青年身邊坐下,選擇了一首輕快的曲調。
“……像紅日之火……結伴行~千山也定能踏過……”
他音量不大,主要是來掩蓋噪音汙染。
吟唱之中,卻恍惚覺得,青年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
不是錯覺。
幾秒後,在他緊張的注視下,那雙清透純澈的黑眸緩緩睜開,焦點空茫之中,輕輕念了一句什麼。
“……最討厭聽不懂人話的。”
張海客一愣。
其他幾人匆匆靠近,關切詢問。
被他們驚動,青年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現實,麵對詢問,卻輕描淡寫帶過,並沒有回答。
張從宣十分無語。
這怎麼說,他在幻境中見到了西王母,還是漂亮的人類形象,跟山海經的凶惡記載一點也不像,還搞事要他留下?
在他明確拒絕,直說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之後,對方又變成了高大人身蛇尾形象,還準備散發信息素,他耐心告竭差點動手……還好,在真打起來之前,對方忽然念叨著“天命”什麼的,跟著幻境一起破碎了。
不過……
現在回到現實,張從宣冷靜下來回顧審視,反倒察覺,對方並不是真有點什麼男女之情。與其說誘惑,那種挽留,反倒更像是,對自己身上的什麼特殊很感興趣?
反正已經脫離,他稍微思忖,也沒太在意。
左右都是策劃的把戲罷了。
作為單機遊戲世界裡唯一的玩家,有點什麼特殊之處,特殊命格之類的,不也是常見劇情?
回過神來,張從宣跟學生們直言,自己還得去取一樣東西。
其他人都沒意見,開始分頭收拾東西。
張起靈沒有動,等其他人都走後,才輕輕擁抱了一下青年,嗓音很低:“我差點以為,您又一次……”
神情隱含委屈。
張從宣不由歎了口氣。
“哪敢啊,”他狠狠揉了幾回這隻最近格外叛逆的腦袋,出夠了氣,這才拖長音調斜去一眼,“張大族長不是跟我同生共死了麼?”
滿頭淩亂,張起靈也不在意,握著青年的手誠懇認錯。
“是我擅自行事,惹老師生氣。”
張從宣聞言挑眉,欣慰不已:“很好,你這樣想就對了。說說吧,怎麼把那個一起死的東西解開?”
“不行。”張起靈斬釘截鐵。
張從宣:“……”
“老師自此便該知曉,您於我重逾萬鈞,千金不換。”張起靈說著揚起唇角,淺淺的笑意便抑不住從眸中溢了出來,帶著幾分心滿意足的快樂。
“何況,此法本就無解。”
揉著額,張從宣一言不發推開他起身,緩緩深呼吸,以此平複徹底麻木的心情。
……逆徒已成,沒救了。
不過他這站起來,沒了遮擋,倒是看見正站在一起的陳鬆和陳皮。
迎著他的目光,陳皮驟然慌亂,草草兩句打發陳鬆,三步並做兩步就衝了過來。
臨到跟前,卻又忽然怯怯:“師傅……”
張從宣習慣性就要去摸腦袋,中途猶豫一下,還是拍在肩,朝他笑笑。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此事已了。”
他說:“委托結束,看樣子,你可以回陳家了?”
陳皮瞬間色變。
“不!”他緊緊攥著青年手臂,急切哀求,“您說過,這次不趕我走的!”
“陳鬆……”張從宣提醒。
陳皮不假思索:“讓他滾蛋!”
沒想到會聽到自己的名字,更沒想到四阿公這麼決絕,陳鬆尷尬地頓住,一時不知道還要不要過來。
還是張從宣朝他招招手。
無心摻和他們的家事,他朝陳鬆友好笑笑,把空間留給他們兩人,又朝陳皮點點頭。
“我現在也是閒人,沒什麼要緊事。不著急,你先好好跟人商量,出去後再決定。”
陳皮還想再說點什麼。
“是啊,想清楚,最好彆來礙事。”張海客站在對麵,用口型如此說完,直接朝他翻了個白眼。
轉頭麵對青年,又立刻露出陰霾全無的燦爛笑容,語調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