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的嗓音,還是那樣平淡無波。
【您應該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饒有深意的話,聽得張從宣眼睫一顫。
“什麼意思?”
【如果您選擇離開,它就隻是一場遊戲;如果您願意留下,這個世界永遠歡迎您的到來。】
青年垂下眼,緩緩開口。
“……假如,我現在選擇離開,之後還能再回歸‘遊戲’嗎?”
係統屏幕忽然閃爍了一瞬。
但快得不等青年察覺,已經重新自行穩定下來,語氣如常。
【當然可以,您擁有選擇的權利。】
【檢測到遊玩時間跨度較大,如確認退出,為了玩家的身心健康,將會為您的記憶進行保護性模糊。恢複記憶後,如果您願意回歸,可以前往長白山界門,再度返回本世界。】
似乎哪裡不對,張從宣忍不住詫異。
“……那邊也有青銅門?”
係統首次沉默。
好在青年並未計較,獨自沉吟。
係統的態度很誠懇,未曾隱瞞,現在,選擇的權利就在自己手中。
張從宣將視線投向了那枚骰子。
看起來很普通的六麵骰。
視線所及,這新抽出的道具乖覺地自行落在掌心,與皮膚接觸,是一種微涼的溫潤質感。
輕輕摩挲,青年忽然發問。
【我的記憶要多久恢複?返回現實世界後,跟這邊時間流速會有多大的差彆?】
係統依舊耐心解答。
【理論上,記憶會於24小時內全部解鎖。結束本次遊玩後,您離開的期間,兩邊世界時間流速之差約為11。】
張從宣心裡做著計算。
杭城到長白山並沒有直達機票,他是先到長春,隨後高價打車直到附近,再徒步過來的。
基本沒多停留休息。
雖然跨越半個國,但在金錢威力的加持下,離開到現在,時間也還沒過去二十四小時。
信鈴幻境的效果是三天左右。
也即,如果他現在離開,基本一天就能恢複記憶,快速處理自身事宜,再趕去長白山都來得及——
思緒中斷,張從宣忽然怔住。
怎麼著,就要以回歸為前提考慮了?
難道真的要留在‘遊戲世界’嗎?不管怎麼說,自己出生成長並非在此地,並不屬於本土人士。
話雖如此,此刻張從宣才恍然驚覺。
原來,遊戲時間的時長,早已經超過了現實生活裡他二十多年的人生。
“第二人生”的宣傳並非虛假。
隔著屏幕和親身體驗的感覺,到底是不一樣的。十五歲的少年,可以任性自我,漫不經心對待屏幕中的一切;二十五歲的青年,身處其中,便沒法再輕易將自己視為局外人。
分明認為全是策劃的劇情設計。
即使心裡始終保有玩家的認知。
時日長久下來,也還是不由自主,被跌宕起伏的命運牽動了心緒。
自己的,他人的。
在作為學生們老師的身份,屬於張家的“張從宣”那長逾百年的豐厚經曆麵前,連起點更早的大號店長身份,都會被後來居上,影響到身份認知。
以至於,最初在誤認為是平行世界的情況下,還是在遇到“同位體”時,情不自禁心潮起伏。
何況屬於普通人張從宣的平凡一生?
現實世界那些記憶,哪怕他去努力回想,也像是一疊剛被水中打撈出的舊照片,泛黃而模糊難辨。
還算清晰的,也就隻剩下父母親人的麵容……
漸漸心力交瘁。
難忍的劇烈頭疼中,張從宣猛然蹙眉弓身,撐著膝蓋匆匆喘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住那陣不斷上湧的反胃感。
額角神經仍舊抽痛扯動。
指尖攥緊,他掌心被那枚骰子硌得生疼。
細密的汗珠在眉間凝起,劃過。
隨著眼睫顫動滴落。
些微的刺痛中,青年重新睜開眼,眸光卻變得清明起來。
選項大屏幕仍舊懸在正前方。
它既不催促,也不急切,表現出了一種極具包容感的耐心態度。
張從宣啞聲開口。
“……係統,使用道具,重置骰子。”
電子音溫和響應。
【已生效,請說出指定角色姓名?】
即使已經想好,真正要再說出這個名字,青年還是不自覺抿緊了唇,一字一頓。
“姓名,十六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