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風冷冽。
這感受十分真實，張從宣身上穿著件還算厚實的大衣，但站在還算平坦的山頂碎石地上，迎風而立，還是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他拉開大衣看了眼。
發現裡麵似乎是件夾棉長衫。
再看看崖邊獨坐的年輕人——一身藏式改良的厚袍，接邊處泄出一層厚厚絨毛，將身軀妥帖包裹。哪怕坐在風最大的懸崖邊，都氣色紅潤，神情自若。
看著就很暖和。
四下無人，在寒冷的驅使下，張從宣主動朝著麵前唯一的人影走去。
謹慎地靠近。
最後停在了足以進行談話，又不會讓人覺得威脅冒犯的距離。
他動靜並不小。
但年輕人並沒有任何反應，宛如靜默石雕。
望了眼深寂無物的雪穀，張從宣確定對方處於不會一失足掉下去的安全位置，這才輕聲發問。
“你在這做什麼？”
“等，”年輕男人頭也不回，清越的聲線平靜，“有人會來找我。”
青年有些好奇：“你家人嗎？”
“不知道。”
年輕人如此說著，卻不顯迷茫，望著燦金陽光下翻湧的雲霧，語氣竟是莫名篤定：“……但他會來。”
張從宣無言。
好麼，你遊就沒一個正常說話讓人能聽懂的npc是吧？
“打擾了，那你繼續看。”
他說著，轉身準備看看有什麼下山的路。
移動的瞬間，腳下砂石摩擦，發出細微響動。
坐在山崖邊的人忽然回頭看來。
是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發絲略長，遮擋了少許靈秀的眉眼，清雋的麵容上沒什麼表情，淡然中透出幾分疏離。
靜水般的黑眸看過來時，卻浮現出一絲困惑。
瞬間融化了不近人情的孤冷。
仿佛石像點睛，畫卷流動，這個一身淡漠氣息的年輕人，此時霎時多了幾分屬於活人的親近溫度。
定定幾秒，張起靈忽然主動開口。
“……我沒見過你。”
聞言，張從宣怔了怔。
原本幾分困乏，早被山風吹去，此刻心中更是多出了幾分驚奇。
“你居然不認識我嗎？”
張起靈眨了下眼，輕輕抿唇。
“……我應該？”
他的神情很是認真，說完，仿佛當真開始回憶起曾在什麼時候見過麵的記憶。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彆誤會。”
話音脫口，張從宣才反應過來，這話落在不明所以的人耳中似乎有些自戀，頓時乾咳一聲。
“口誤了，彆在意。”
張起靈輕輕搖頭，眼睫垂落：“我失去了一些記憶。”
仿佛是在為沒有想起而解釋。
這股認真純粹的勁，看得張從宣忍不住笑了一聲。
目前已經過了幾次劇情，但之前幾次，總是直接遇到認識自己的角色。雖然明白，預覽劇情，本就是表示以後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這種對方很了解熟稔，自己卻一無所知的感覺，其實總有些彆扭。
想到這，他心裡竟生出幾分惺惺相惜。
“我目前，也算是沒有記憶吧，”張從宣如此跟他介紹，“剛到這就看見你一個人，可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去處嗎？”
張起靈略作沉吟。
附近的聚落，就是張家族群了，但有高原雪域冰湖相隔，外人根本尋不得路徑才是。
更何況，這裡還是他的夢中。
麵前青年的臉，並不屬於族地中任何一人，衣著打扮陌生。方才悄無聲息出現在這裡，自己也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實在不合情理。
可是……
他望著青年的身影，不知為何，心中竟是半分疑慮都難以生出。
就像中了不自知的幻境。
沉默片刻。
張從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輕輕聳肩：“不說也沒事，那我先走了？”
“不行。”對方答得迅速。
幾乎沒怎麼看清，這人是如何起身的。張從宣反應過來的時候，剛剛還在崖邊的人，眨眼已經到了一步外。
這個阻攔的架勢，讓他本能戒備起來。
腦子裡甚至冒出了雪女的傳說。
據說，雪女會把進入雪山迷路的人留下，趁機冰凍起來，再吸魂奪魄。
眼前莫非就是，遊戲異界版雪男？
“你不想等了？”青年警惕試探，“還是要我陪你一起等？”
歪了下頭，張起靈緩聲答。
“我跟你一起走。”
張從宣不覺鬆口氣，早說，隻是要帶路麼。
“對了，”他放下心，忽然想起什麼，自我介紹，“初次見麵，我叫張從宣。”
“……張起靈。”
心悸難平，張起靈不得不輕輕按了下胸口。
指尖摩挲裡，他對自己的異常感到莫名。但很快，他注意到了，青年時不時掃過自己外袍的豔羨眸光。
心下忽而有了主意。
既然以張姓出現，那麼也許……
見對方半晌思索，張從宣隻當對方在想要去哪裡，冷不丁卻見對方抬起手，就去解那層厚實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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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有前車之鑒在，青年第一時間後退半步。
“有話好好說，彆犯病！”
話落，卻見年輕人呆了呆，孩子氣地抿唇，莫名顯出無聲的委屈來。
“我沒病。”
張從宣才不上當，正要繼續拉開距離，卻見年輕人伸出手，將那件剛剛解下的厚毛藏袍托在手上，小心往前遞了遞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