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太陽毒辣辣地掛在頭頂。
江雲寒一腳踢開自家院門的籬笆,驚得幾隻正在啄食的母雞撲棱著翅膀四散逃開。
他抹了把臉上的汗,汗水混合著田間的塵土在臉上劃出幾道灰痕。
“爹,我回來了!”他扯著嗓子喊道,順手將肩上扛著的半袋紅薯扔在牆角。
江村長從裡屋踱出來,手裡拿著他那杆從不離身的銅煙袋,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二十歲的人了,進門還這麼毛毛躁躁的。今天又去哪兒野了?”
江雲寒撇撇嘴,從水缸裡舀了瓢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水珠順著下巴滴在汗濕的衣襟上:“幫老張家修豬圈去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江村長狐疑地打量著兒子,“你什麼時候這麼勤快了?”
“老張答應給我兩斤臘肉。”江雲寒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虎牙,“再說了,您兒子我什麼時候不勤快了?”
江村長哼了一聲,顯然不信這番說辭。他敲了敲煙袋鍋:“正好你回來了,有件事要你去辦。縣裡新派來一批知青,今天剛到,安置在村東頭的老倉庫那兒。你代表我去慰問一下,看看他們缺什麼不缺。”
江雲寒聞言立刻垮下臉:“我去?您不是一向親自接待知青嗎?”
“今天公社來檢查水利,我走不開。”江村長眯起眼睛,“怎麼,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不是...”江雲寒撓撓頭,“我就是覺得那些城裡來的知青矯情得很,去年那幾個,連麥苗和韭菜都分不清...”
“所以才要你去!”江村長突然提高嗓門,“整天在村裡遊手好閒,跟二流子似的。人家城裡來的知識青年,有文化有見識,你多跟人家學學!”
江雲寒被訓得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有文化有什麼用,連個鋤頭都拿不穩...”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這就去!”江雲寒轉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江村長叫住他,“換身乾淨衣服,彆邋裡邋遢的給村裡丟人!”
江雲寒翻了個白眼,還是乖乖進屋換了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對著水缸抹了把臉,把亂糟糟的頭發勉強捋順。
出門前,他順手從灶台上抓了幾個剛蒸好的玉米麵饃饃塞進懷裡。
七月的日頭毒辣得很,江雲寒沿著田埂往村東頭走,不時踢一腳路邊的石子。
知青點原本是村裡存放農具的倉庫,去年為了安置知青才騰出來的。遠遠地,他就看見幾個穿著整齊的年輕人站在院門口張望。
“嘖,一看就是城裡人。”江雲寒撇撇嘴。
那些知青個個皮膚白皙,衣服乾淨整潔,站在黃土地上顯得格格不入。
走近了,江雲寒故意加重腳步,揚起一片塵土。幾個知青被驚動,齊刷刷轉過頭來。
江雲寒挺直腰板:“我是村長的兒子江雲寒,我爹讓我來看看你們。”
知青中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姑娘先開口了:“你好,我是曲文紅。這些都是我們一起來的小夥伴。”
她挨個介紹著,江雲寒心不在焉地聽著,直到——
“這位是池黎,我們中唯一的大學生。”
江雲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個叫池黎的青年身上。
他比其他人高出半個頭,白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那雙手,修長乾淨,骨節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