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李素問再次歎息,“你祖母是真的不太好。之前到北川她雖然病怏怏的,隻是身體上的病,精神氣兒還在。
回到京城反而連精氣神兒都沒了。要我看她怕是活不到開春兒。”
沈清棠不意外:“有些時候執念本身就是活著的動力。真遂了心願,反而覺得不過如此。況且,大伯父他們在京城這一年,應當過的也不算順吧?再加上如今沈清丹這一出,嘖!要不是祖母也是見過風浪的人,怕是早隨了祖父去。”
說到底,祖母苟延殘喘至今,還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沈家在自己手裡變成破落戶。
不甘心沈家四分五裂。
不甘心自己出生在顯赫的家庭嫁給同樣顯貴的祖父當了一輩子的主母,臨終卻隻能在跟大雜院差不多的文官胡同裡死去。
重點是,那副陪嫁的棺材也沒了。
她不願意死後薄棺入土。
不願意葬禮簡陋,無子孫相送。
這口氣不散,祖母應當就不會死。
沈清棠在穿越前看過一部民國劇,劇中有個地主家的主母就是個像朱母這樣固執的人。
她十八歲守寡,一生未嫁就為了守著夫家的名。
把小叔子當兒子養大,為了名聲拆散小叔子和青梅,又強行納了青梅的親妹妹為弟媳。
可惜小叔子跟她不是一條心,壓根不在乎家族如何,一味為國家做事是個亂世英雄。
小叔子死後,弟媳另嫁。
這個地主婆一邊覺得弟媳不貞,一邊又感念弟媳照顧她,硬生生瘋掉,一鍋毒粥毒死全家,包括她自己來保全家族虛名。
主母自殺時,端在在椅子上坐在門裡,毅然決然端起那碗毒藥的一幕,深入很多人心中,包括沈清棠。
如今聽李素問細細描述,突然想祖母和那位電視劇中的地主婆是一類人。
她們活的很累,唯一的執念是被夫家落敗的原因背在自己身上,恐懼著死之後如何向夫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沈清棠走神時,李素問依舊在憤憤的講述在大伯家的經曆。
無非是大伯大嫂怎麼看不起他們,怎麼嫌棄他們帶的禮物寒酸。
“我們還隻是去你祖母的落腳處!這要是去公主府還不得被他們轟出來?!”
其他沈清棠無所謂,但是說李素問和沈嶼之帶的禮物寒酸,沈清棠是不相信的,納悶著打斷李素問的話:“你和父親,都給祖母買了什麼?”
就算不用她的銀子,李素問和沈嶼之的收入也很可觀,最起碼比京城大部分人都強。
李素問卡了一下殼,避開沈清棠的視線,憤憤中夾雜了點兒不自在,聲音也弱了幾分,“我和你父親在路上商量了一下,最終沒買太好的伴手禮。
我們想著,若是買太好的禮物,被你大伯和大伯娘惦記上,日後總來家裡討要怎麼辦?
對付你大伯和大伯娘我倒不怕,萬一你祖母還是拎不清呢?再讓我們拿銀子出來幫襯你大伯一家怎麼辦?就算不明著要,讓咱們給她把沈家祖宅買回來也夠咱們傾家蕩產!”
沈家祖宅是五進五出的大宅院,地段又好。
就算按兩賣,也得是按黃金的兩賣,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李素問的擔心也並非多餘。
李素問的聲音從心虛的弱又漸漸變的強起來,語氣又開始變得激動:“我跟你說,真不是我和你父親摳!實在是你祖母這個人偏心的沒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