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死亡到來之前,都會有東西提示季章。
當然不是提示他避免災難,而是提示他死亡方式。
比如第一次被像魚一樣宰殺那次,他就不斷在經過的地方看到殺魚的場麵。
第二次,他看到了伐木工被卷入機器的報紙。雖然他沒有學過異國的文字,但隨著記憶被吞噬,他莫名就能看懂異國的報紙。
而到前不久才經曆的第五次死亡時,他已經連自己的身份和母語都忘記,幾乎完全融入這座詭異緯度。
“啪嗒!”一份文件從上方的辦公桌滑下,掉在季章的腳邊。
他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往上看。
一個穿著警服,戴著墨鏡,肥胖又壯碩的絡腮胡男人站在辦公桌後,雖然看不見眼睛,但是肢體動作顯得非常凶惡威嚴。
季章連忙站起來,警惕的往後退。
然而絡腮胡警察並沒有立刻要對他做什麼,而是指著地上的文件夾,用斥責的口吻低喝:
“還敢躲在這裡偷懶,快去完成你的工作!”
絡腮胡警察和外麵那些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的人群不同,雖然看起來依然有些僵硬,但是有表情和語氣。
季章之前的幾次經曆裡,這種人物一出現,就預示死亡危機已經逼近。
季章立刻撿起了地上的文件夾,頭皮一陣陣的緊繃。
但是當他拿著文件夾站起來,他忽然就很茫然。
“我為什麼要聽話地撿起文件夾?我應該逃走或者對抗才對……”
“愣著乾什麼?你這個廢物,警局每年給你們的薪水是讓你們當蠢豬嗎?”絡腮胡警察再次大聲地斥責,像無良上司壓迫底層員工。
季章看著絡腮胡警察那張喋喋不休,充滿攻擊性的嘴,腦子裡忽然一陣劇烈的嗡鳴。
像是有無形的觸手猛紮進他腦子裡,正在不斷的抽取和灌輸。
他的眼神在斥責聲裡逐漸有些渙散,意識變得越發混沌。
於是幾分鐘後,他懵懵懂懂地回答:“是的長官,是我不夠努力和儘責,對不起,我馬上就去查案子。”
他找到自己的工位,開始埋頭閱讀手裡的文件。
文件夾裡是一份人員信息檔案列表,長長的一列,注明了國籍和身份,還附帶照片。
“重點關注這個人,他是敵人派來的可惡的間諜。”
絡腮胡警察威嚴低喝,把警棍抵在列表中間位置。
“我們必須抓捕到這個間諜,然後給他倒上汽油,活活的燒死他!這是他作為間諜應當付出的代價。”
“好的長官。”季章低著頭回答,然後才看向警棍所指示的間諜的信息。
首先他注意到的是照片,那是個相貌普通但端正的青年男子,大約三十來歲。
作為出現在間諜名單上的人,季章覺得自己應該對這個人完全陌生,可是很奇怪,看到照片的瞬間,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撲麵而來。
但是當他繼續盯著看,他的感覺就開始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走,最後越看越陌生,陌生的同時又充滿了莫名的違和。
看過了照片,季章的目光轉移到姓名。
這名間諜的長相顯然是個外國人,姓名是音譯,季章不太順暢地讀出來:“ji……ji…zhang……”
等等,jizhang?
jizhang不就是季章?
“他是季章?那我是誰?”季章盯著“間諜”的姓名和照片,不由得驚呼出來。
“你當然是辛格,本地警察局警員辛格,你這個蠢貨!”
絡腮胡警察的訓斥聲再次傳來,提醒著他的身份。
“我是辛格?警員辛格……”記憶丟失後,認知也在崩塌。
重複著自己是辛格這個身份,語氣從質疑到猶豫,最後半信半疑,搖擺不定。
最後當他抬頭看向絡腮胡警察,就在對方的墨鏡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裡是個皮膚黝黑,短發,濃眉,嘴唇略厚的普通青年。
這個青年就是現在的他,他是辛格。
“好的長官,我會努力找到這個人,然後燒死他。”
青年辛格立正敬禮,像是宣誓一樣認真向絡腮胡上司發出保證。